曹操回至鄴城,重賞文武,大犒三軍,又查先前諫言不可征烏丸者,諸將皆懼,然,曹操俱厚賞之。操謂眾曰“本次遠征,乘危僥幸,雖得勝,天所佑也,不可以為常。諸公所諫,乃萬安之計,故爾厚賞。”程昱等曰“北方既平,當還許都,早定南下之策。”操喜曰“我有此誌久矣,諸公所言,正合我意。”於是,命人引漳水作一池,名曰“玄武池”,於內教練水軍,以備南征。
是夜子時,曹操領荀攸於鄴城東南角,仰觀天文,見幽空如洗,星河璀璨。操指曰“南方星氣正旺,熠熠生輝,恐不易圖也。”荀攸曰“以明公之神武,何所不可。”轉目間,忽見一道金光自地縱起。荀攸喜曰“其處必有寶也!”操遂令人尋光挖掘,得一銅雀。操問荀攸曰“此乃何兆?”荀攸曰“昔,舜母夢玉雀入懷而生舜,今得銅雀,乃吉祥之兆也。”曹操大喜,令作高台以置銅雀。於是,破土斷木,燒瓦磨磚,築銅雀台於漳河北岸。
曹操四子曹植,氣宇清雅,心性敏慧,舉止灑脫,詩賦襟懷,乃建安士林翹楚,操甚愛之。時,曹植進言曰“既建層台,當立三座,中間高者為銅雀台,左邊一座名玉龍,右邊一座名金鳳,兩台為輔,以二飛橋淩空連接,可為壯觀。”操喜曰“植兒所言甚善,它日台成,足娛吾晚年。”遂留曹丕、曹植於鄴造台,使張燕守北寨,操自提河北所得兵馬五六十萬,班師回許。
曹操至許都,大封功臣,又聚眾謀士議伐劉表。荀彧曰“大軍北征日久,今且休整半年,養精蓄銳,劉表、孫權一舉可下也。”曹操遂分兵屯田,養兵積糧,差人打探荊州消息。
玄德自到荊州,劉表待之甚厚。一日,正相聚而飲,忽報“江夏降將張武、陳孫造反,攻城拔縣,劫掠百姓。”劉表大驚。玄德曰“兄長勿憂,備請命伐之。”劉表即點三萬兵馬與玄德。軍至江夏,張武、陳孫領兵來迎。兩陣相對,玄德引關、張、趙雲出馬陣前,見張武坐騎極其雄駿,玄德指曰“此必千裡馬也。”言未畢,趙雲挺槍而出,張武縱馬來迎,殺不三合,趙雲一槍刺張武翻落馬下。趙雲探手,扯住轡頭牽馬而回,陳孫大惱,拍馬舞刀來奪。張飛雷吼,擰蛇矛直取陳孫,二馬照麵,蛇矛透貫陳孫,栽落平地。玄德揮兵,敵眾奔潰,走馬平定諸縣,奏凱而還。
劉表出郭迎接,擺宴慶賀。酒至半酣,劉表曰“我弟如此雄才,荊州有靠也。今南越不時來寇,張魯、孫權又虎視邊庭,誠足為慮。”玄德曰“弟有三將,皆可獨擋一麵。可命張飛巡邊南越,雲長西鎮張魯,趙雲東拒孫權。邊疆無憂矣。”劉表大喜。
蔡瑁急急入告其妹蔡夫人曰“劉備若遣三將於外,自居於內,其以皇叔之尊,仁義之名,時日一久,荊州士人,必傾心所向。如此,我蔡氏一族,大勢去矣,當早劃對策。”是夜,蔡夫人對劉表曰“我聞荊州士人,多與劉備來往,不可不防。其久居州城,於我無益,不如遣往它處。”劉表曰“玄德仁義之人也。”蔡氏曰“防人之心不可無。”表沉吟不語。
次日,二人出城視軍,劉表見玄德所騎駿美,稱讚不已。玄德遂將坐騎送與劉表。表大喜,騎之回府,路遇蒯越。蒯越問曰“主公坐騎,自何而得?”表喜曰“玄德送我也。”蒯異度曰“先兄蒯良,最善相馬,某亦略知一二。此馬眼下有淚槽,額邊生白點,名曰‘的盧’,騎則妨主,主公不可乘也。”次日飲宴,劉表謂玄德曰“弟送良馬,兄感厚意,然賢弟不時征戰,兄今敬還。”玄德大喜起謝。表又曰“賢弟久居州城,恐廢兵事,新野縣距襄陽不遠,頗有錢糧,弟可引本部軍兵,前往屯紮。”玄德領命。
次日,玄德引兵前往新野,忽一人馬前長揖曰“明公所乘不可騎也。”玄德清目觀瞧,乃是山陽人,荊州幕賓伊籍,字機伯。玄德下馬問之。伊籍曰“昨日,蒯異度對劉荊州雲此馬名曰‘的盧’,乘則妨主。”玄德曰“深感先生善意。備以為,貧富有命,生死在天,量一馬所能妨哉?”伊籍拜服高見,自此常與往來。
玄德自到新野,政治一新,萬民普慶。一日夜,甘夫人夢吞北鬥而孕。建安十二年春,有白鶴一隻飛來屋上,高鳴四十餘聲,望西飛去,甘夫人遂生劉禪,異香滿室。因夢吞北鬥而孕,故小名阿鬥。時操北征,玄德往襄陽說劉表曰“曹操傾兵北伐,許都空虛,若舉荊襄之眾襲之,大事成矣。”劉表曰“我坐擁七郡足矣,不欲它圖。”玄德默然。表請玄德後堂飲酒,飲至半酣,表忽長歎。玄德問曰“兄何故歎也?”劉表方欲言,蔡夫人自屏後出,劉表乃低頭不語。少頃,玄德告辭而回新野。
是年冬,曹操自遼西還,玄德深歎劉表不用其言。一日,劉表差人來請,玄德至襄陽,劉表邀入後堂飲宴。表謂玄德曰“近聞曹操班師許都,兵馬極其強盛,其必來伐荊州,悔不聽賢弟昔日之言,坐失良機。”玄德曰“今天下幅裂,乾戈四起,良機豈會儘矣?若能相機而為,往者不足惜也。”酒酣,表忽淚下。玄德問其故。表曰“兄有心事,前者欲言,未得其便。”玄德曰“兄長有何心事,不妨告弟。”劉表曰“長子劉琦,前妻陳氏所生,性情懦弱,難當大事。少子劉琮,後妻蔡氏所生,頗為聰明。若廢長立幼,有違禮法,若立長子,蔡氏一族,後必為亂,故此左右為難。”玄德曰“廢長立幼,取亂之道,若憂蔡氏權重,徐徐削之可也。”劉表默然。蔡夫人早在屏後竊聽,聞玄德之言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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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德離席入廁,見身生贅肉,老將至矣。想曹操已平北方,坐擁半壁;孫權據江東六郡,八十一州。再觀己身,空有淩雲之誌,如今落得寄人籬下,不覺淚流潸然。玄德複入席,表見其淚容,奇而問之。玄德歎曰“備以往,身不離鞍,體精力健,今久不征戰,身生贅肉。想日月飛逝,老將至矣,而功業未建,豈不悲乎?”劉表曰“聞賢弟在許都時,曾與曹操青梅煮酒,共論天下英雄。賢弟儘舉當今名士,操皆否之,獨曰‘當今英雄惟使君與操耳。’以曹操之勢,猶不敢居弟之先,何憂功業不建乎?”玄德乘酒力脫口出曰“備若有根基,天下碌碌之輩,何足道哉。”劉表愕然。玄德自知語失,托醉告退。
劉表聞玄德之語,口雖未言,心實不快。表入內宅,蔡夫人曰“我聽玄德之言,甚是小覷於您,其既胸懷大誌,必有吞並荊州之心,今不早除,必為後患。”劉表不答,倒頭而臥。蔡氏遂密召蔡瑁商議。蔡瑁曰“可就館舍殺之,再告知主公。”蔡氏以為可。蔡瑁辭出,連夜點軍。
玄德回到驛館,秉燭而坐,三省幾身,想酒後之語,頗悔。忽伊籍叩門而入。原來,伊籍得知蔡瑁要殺玄德,特來急報。玄德聞言大驚,伊籍催其速回新野。玄德曰“未辭而去,似有不妥。”伊籍曰“明公若遲,必遭殺害。”於是,玄德謝彆伊籍,喚隨從上馬而去。
蔡瑁領兵至館舍,玄德已去多時。瑁悔恨不已,忽心生一計,乃於壁題反詩一首。回告劉表曰“劉備欲反,題反詩於牆,不辭而去。”劉表親至館舍,果然有詩四句“數年徒守困,空對楚山川,龍豈池中物,乘雷欲上天。”劉表見詩大怒,拔劍曰“誓殺負義之徒!”方轉身,猛省悟“我與玄德相處經年,未曾見其作詩吟賦,此必他人離間之計。”遂用劍削去反詩,還劍上馬。蔡瑁稟曰“軍兵點齊,可往新野擒拿劉備。”劉表命曰“不可造次,容徐圖之。”蔡瑁無奈,回與蔡夫人商議。蔡氏曰“可大會眾官於襄陽,就席間圖之。”
是日,蔡瑁見表曰“今年豐熟,照往例大會眾官,以示撫慰,明日開宴,請主公掌席。”劉表曰“我稍感微恙,可令二位公子待客。”蔡瑁曰“公子年幼,恐於禮不妥。”劉表曰“如此,可請玄德待客。”蔡瑁暗喜,遂差人去請玄德。
玄德星夜奔回新野,自知失言惹禍,未提此事。是日,使者至,請往襄陽赴宴。孫乾曰“前見主公匆匆而回,意甚不悅,愚料必有變故,今請赴宴,不可輕往。”玄德乃將前事告眾。雲長曰“劉荊州既無責怪之意,伊籍之言,不可全信。襄陽距此不遠,若不赴會,其必生疑。”張飛曰“宴無好宴,會無好會,索性不去!”趙雲曰“雲領馬步三百,與主公同往,可保無事。”玄德曰“如此甚好。”當日,即與趙雲同往襄陽。
至城門,公子劉琦迎接,告玄德曰“父親微恙,有所不便,特請叔父待客,撫慰各地守牧官員。”於是,請玄德於驛館暫歇。趙雲分三百軍護衛,自披甲按劍,不離左右。
七郡四十二州官員俱已到齊,蔡瑁請蒯越商議曰“劉備世之梟雄,久留於此,乃我大患,可就今日除之。”蒯異度曰“主公知否?”蔡瑁詐曰“我已領主公密令。”蒯異度曰“既如此,速作準備。”蔡瑁曰“東門外大路,已使我弟蔡和把守,南門外已使蔡中把守,北門外已使蔡勳把守,西門外則不必把守,前有檀溪,縱有數萬之眾,不易過也。再埋伏五百軍兵於州衙外,管教劉備插翅難逃!”蒯異度曰“趙雲形影不離,恐難下手,可使文聘、王威另舍一宴於外廳,以待武將,先請出趙雲,然後行事。”蔡瑁依計準備。
次日,大擺筵宴。玄德至州衙,命人將‘的盧’牽入後院。眾官畢至,列座兩廂,玄德入主席,二位公子左右分坐,趙雲按劍立於玄德之側。時至開宴,鼓簧齊鳴,琴瑟雅奏,水陸序陳。玄德見事不虛,滿堂歡慶,疑心頓去。文聘、王威來請趙雲,雲拒辭,玄德令雲就席,趙雲應命而出。蔡瑁在外,收拾得鐵桶一般,將趙雲所帶三百軍,皆遣回驛館,隻待酒行過半,發號下手。
酒至三巡,伊籍起身把盞,至玄德前低聲謂曰“片刻離席。”玄德會意,起身入廁。伊籍把盞畢,亦入後園,見著玄德,附耳告曰“蔡瑁設計,欲席間害公,東、南、北三門外,皆有兵把守,唯西門外無兵,可速離去。”席間一直未見蔡瑁,玄德恍然大悟,忙牽‘的盧’自後園角門而出。飛身上鞍,揚鞭直奔西門。門吏見玄德飛馬而來,欲問何往,玄德加鞭而過。門吏奔告蔡瑁,瑁急忙上馬,引五百軍兵來趕。
玄德衝出西門,行不三裡,忽見大溪攔斷去路,溪闊數丈,直通襄江。玄德馬到溪邊,見不可渡,撥馬而回。忽見塵頭大起,蔡瑁引兵追來,玄德急忙回馬溪邊。追兵漸近,玄德心慌,策馬下水,行不數步,水淹衣袍。玄德情急呼曰“備死此地矣!的盧,的盧,果然妨主!”言未畢,‘的盧’馬騰空而起,一躍數丈,飛上西岸。古人雲“人至萬難,天必助之。”況帝王乎?玄德立馬西岸,恍惚若夢,回首東望,蔡瑁引兵已至溪邊。瑁叫曰“劉使君,何故逃席而去?”玄德曰“我與你無仇,為何相害?”蔡瑁曰“我絕無此意。”玄德見蔡瑁取弓拈箭,急忙策馬,西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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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瑁驚奇半晌,謂左右曰“劉備馬躍檀溪,必神助也。”遂撥馬回城。忽見西門外塵雲飛揚,一支兵馬迎麵奔來。原來,趙雲正在外廳飲酒,忽見人馬走動,忙起身入庭觀瞧,不見玄德,雲大驚。急入後園,‘的盧’馬不在。趙雲知事有變,飛馬而回館驛,見玄德未歸,趙子龍魂飛天外,忙引三百軍出尋。人說“蔡瑁引兵奔往西門。”趙雲引軍去追,正迎蔡瑁。子龍勒馬喝問“我主何在?”蔡瑁曰“劉使君逃席而去,不知何往?”趙雲馬至溪邊,見水闊數丈,彆無去路,複回馬喝住蔡瑁曰“你請我主赴宴,為何引兵來追?”蔡瑁曰“七郡四十二州官員俱在,我為上將,豈可不提兵防護?我聞劉使君匹馬撞出西門,找尋至此未見。”趙雲再回馬檀溪,仔細觀瞧,見對岸一帶水跡,趙雲心想“莫非乘馬渡溪而去?”趙雲回馬,蔡瑁已去,乃拿門軍問之。皆曰“劉皇叔匹馬衝門而出。”趙雲引軍急回新野。
劉備策馬往南漳而行,料蔡瑁難渡檀溪,慌心稍安,回想馬躍檀溪,仍如夢似幻。忽見紅日西沉,遠山如墨,不覺心緒澎湃。想己少年大誌,心懷天下,然自桃園起事,身經百戰,隻落得四處飄零,常被逼害,今非‘的盧’神勇,已命喪檀溪。玄德正黯然傷懷,忽聽短笛清亮,直染雲霞。舉目處,見一牧童坐於牛背,橫笛而來,童心素樸,天性喜悅。玄德立馬自歎曰“什麼王圖霸業,樂如此童,不亦人生之至境乎?”
牧童近前,停牛罷笛,久視玄德曰“將軍莫非劉玄德乎?”玄德奇曰“僻村小童,如何識我?”牧童朗聲曰“因侍奉我師,曾聞客言‘有一劉玄德,身長七尺五寸,垂手過膝,目顧自耳,乃當世英雄。’今觀將軍相貌,想必是也。”玄德曰“你師何人?”小童曰“我師複姓司馬,名徽,字德操,潁川人,道號‘水鏡先生’。”玄德曰“你師與誰為友?”童子曰“與襄陽龐德公、龐統為友。”玄德曰“此二人兄弟乎?”小童曰“叔侄也。龐德公,字山民,長俺師十歲;龐統,字士元,少俺師五歲。一日,我師正在樹上采桑,龐統來訪,二人坐於樹下,共論天下大事,終日不卷。我師甚愛之,呼龐統為弟。”玄德曰“你師居何處?”小童遙指曰“前麵茂林,即是莊園。”玄德曰“我正是劉玄德,勞你引我拜見‘水鏡先生’。”於是,小童騎牛在前,玄德徐韁於後。
行二裡許,到莊前下馬,放眼處,一片幽雅所在。忽有琴音入耳,美若天籟,似山林之清風,如空穀之明月,蕩滌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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