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童引玄德入莊,行至中門,琴聲忽住。見一人瀟灑而出曰“琴韻清幽,忽起高亢之調,必有英雄至也。”童子望玄德曰“此即我師水鏡先生。”見其人鬆貌鶴骨,器宇軒昂,玄德肅然起敬,不顧衣袍尚濕,忙上前施禮。水鏡曰“明公幸免大難,可喜可賀。”玄德驚訝。小童曰“此乃劉玄德也。”先生命小童牽馬入後院喂養,自請玄德入草堂,分賓主落座。
玄德環顧,見架滿書卷,窗含竹梅,幽香升於青爐,素琴臥於台石,一派祥和穆雅。水鏡先生曰“明公自何而來?”玄德曰“偶經此地,路遇小童,得拜仙顏,不勝萬喜。”先生笑曰“明公不必隱晦,以在下所料,必是逃難至此。”玄德具言逃席之事。水鏡曰“久聞大名,何故落魄致此?”玄德歎曰“命運多舛,一言難儘。”水鏡笑曰“不然,蓋因將軍未得其人也。”玄德曰“備雖不才,文有孫乾、糜竺、簡雍,武有關、張、趙雲,皆精忠相輔。”先生曰“關、張、趙雲皆萬人敵,惜無善用者,孫乾、糜竺、簡雍,雖為地方名秀,然非經綸之才。”玄德曰“備,亦曾深入林穀,尋訪遺賢,奈何未遇其人。”先生曰“孔子雲‘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何謂無賢?”玄德拱手曰“備愚鈍,請先生賜教。”水鏡曰“荊州小兒歌謠曰‘八九年間始欲衰,至十三年無孑遺,到頭天命有所歸,泥中蟠龍向天飛。’此歌謠始於建安初年,建安八年,劉景升喪前妻納蔡氏,家亂始生,此所謂‘八九年間始欲衰’也。不久,劉景升將逝,文武零落,此乃‘至十三年無孑遺’也。‘到頭天命有所歸,泥中蟠龍向天飛’皆應在將軍也。”玄德惶恐謝曰“備安敢當此。”先生曰“當今天下奇才,儘在此地,明公宜用心訪之。”玄德問曰“當今奇才者,何人也?”先生曰“臥龍、鳳雛,二人得一,可安天下。”玄德又問曰“臥龍、鳳雛何人也?”先生撫掌笑曰“好,好。”玄德起身再拜。先生曰“天色已晚,將軍於此暫歇一宿,明日言之。”遂命小童取酒食相待。
玄德宿於草堂之側,夜靜更深,想水鏡先生之語,寢不成寐。時值三更,忽聽一人扣門而入。聞水鏡曰“元直,自何而來?”來人答曰“久聞劉景升乃‘江夏八俊’,善善惡惡,故往拜謁,及見,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能去,徒有虛名者也,遂以書告辭。”水鏡曰“君懷王佐之才,須擇主而事,何必輕身往見劉表?當世英雄就在眼前,君尚不知也。”來人喜曰“願聞詳言。”二人低語,玄德不能聞。心想“此人必是臥龍、鳳雛之一。”欲出見,不便造次。
天曉,玄德見水鏡先生問曰“昨夜來者,何人也?”先生曰“我之好友。”玄德請與相見。先生曰“我友欲投明主,早已去矣。”玄德再問臥龍、鳳雛為何人。先生依然笑曰“好,好。”玄德深躬,推誠拜問。水鏡曰“自古大賢,皆明主親訪得之,非他人可薦也。將軍勿憂,但誠心尋訪,必然可得。”玄德拜謝,又恭請水鏡先生出山相助。先生曰“山野閒散之人,不堪所命,自有勝我十倍者,輔佐明公。”
正話間,忽聽人喊馬嘶。小童入報“有一將軍,引數百人已至莊前。”玄德出視,乃是趙雲。雲下馬拜曰“雲回新野,未見主公,連夜尋至此處。”玄德大喜,謝彆水鏡先生。小童牽來‘的盧’馬,玄德與趙雲同回。行不數裡,見雲長、張飛迎麵而來,相見大喜。玄德詳言馬躍檀溪之事,眾皆驚訝。
回到新野,共議蔡瑁相害之事。孫乾曰“先致書劉表,告知此事,看其如何裁處,再作商議。”玄德即令孫乾齎書前往。見表禮畢,劉表慍色曰“我請玄德主宴,為何逃席而去?”孫乾呈上劉備手書,言蔡瑁設計相害,全仗‘的盧’神勇,馬躍檀溪得脫。劉表大怒,即喚蔡瑁罵曰“你焉敢謀害我弟!”命左右推出斬首。蔡夫人出,哭求免死,表怒不息。孫乾曰“若斬蔡瑁,恐劉皇叔不能安居矣。”表乃喝左右將蔡瑁亂棒打出。遂命長子劉琦,與孫乾同至新野請罪。
玄德接見劉琦,設宴相待。酒至半酣,劉琦忽然淚泣。玄德問其故。劉琦曰“繼母常懷謀害之心,小侄無計免禍,望叔父賜教。”玄德曰“誠心奉孝,順乎天命,不以厄為厄,自然無事。”次日,劉琦告彆,玄德乘馬親送出郭。
玄德回馬入城,忽見一人葛巾布袍,皂絛烏履,手扶藜杖,長歌而來。“天地反覆兮火即殂,大廈將崩兮木難扶,山穀有賢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賢兮卻不知吾。”玄德聞歌賦大喜,心想“此人莫非臥龍、鳳雛乎?”遂下馬相見。其人曰“某姓單名福,潁川人也,久聞使君招賢納士,欲來相投,未敢造次,故行歌於市,以達尊聽。”玄德大喜,遂請至縣衙,待為上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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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福曰“明公所乘之馬,名喚‘的盧’,雖是千裡良駒,然其妨主,不可乘也。”玄德曰“已應驗矣。”遂告以馬躍檀溪之事。單福曰“此乃救主,非妨主也。某有一法,可以破之。”玄德曰“願聞其詳。”單福曰“明公若有仇恨之人,可將此馬送之,待妨過此人之後,再乘無事矣。”玄德變色曰“先生初至,不教備造福於人,卻教我害人利己,備實不敢聽。”單福笑曰“素聞明公仁德,今以片言相試,果然矣。”玄德改容謝曰“備豈敢當仁德二字,還望先生賜教。”單福曰“我自潁上來,聞新野百姓歌曰‘新野牧,劉皇叔,自到此,民豐足。’可見明公仁德已惠及萬民矣。”於是,玄德拜單福為軍師,操練人馬,積蓄糧草,以圖征進。
曹操自回許都,常懷取荊州之意。日月如梭,數月已過,乃令曹仁、李典並降將呂曠、呂翔領兵三萬,經宛城出屯穰縣,虎視荊襄。曹仁領命,即與李典統軍馬直下西南。是日,兵至穰城,呂曠、呂翔奮然請命曰“劉備屯兵新野,招兵買馬,積囤糧草,其誌不小,當趁早圖之。我兄弟自降丞相,未建大功,甚以為憾,今請精兵五千,取劉備首級獻與丞相!”曹仁聞言大喜,即命二呂兵發新野。
玄德聞報大驚,忙召軍師商議。單福曰“主公勿憂,敵既來犯,管教他難入我境。可使雲長引兵五百,前出埋伏,待敵敗走擊其中路。再令翼德引兵五百,前出埋伏,斷敵後路。主公與子龍引兵兩千,正麵擊之,二呂可破也。”玄德大喜,依計而行。
次日,玄德與子龍出新野界口迎敵。行不十裡,忽見山後塵雲升騰,呂曠、呂翔引兵來到。兩軍列陣,兵馬擺開,玄德旗下劍指喝曰“來將何人?”呂曠拍馬出陣“我乃大將呂曠是也,奉丞相令,特來取你首級!”言未畢,趙雲拍馬而出。殺不數合,趙雲槍挑呂曠落馬。玄德乘機揮兵衝殺,呂翔抵敵不住敗走。剛奔數裡,一支伏軍自旁殺出,為首大將紫麵長髯,舞大刀直衝中軍,呂翔折兵大半,奪路而走。正惶惶如喪家之犬,又聽鼓響,一軍衝出攔住去路,為首將形如鐵塔,手持蛇矛大叫曰“我乃燕人張翼德,在此等候多時矣!”丈八點鋼矛直取呂翔,呂翔措手不及,矛透胸甲,栽落馬下。餘眾大驚,拋旗奔命。關、張、趙雲三路掩殺,玄德大勝。
殘卒逃回穰城,報曹仁曰“二呂陣亡,全軍覆沒!”曹仁驚愕,忙與李典商議。李典曰“二將輕敵而亡,今我按兵不動,報知丞相起大兵伐之。”曹仁曰“不可。我損兵折將,此仇豈能不報?劉備兵不滿三千,何勞丞相大駕?”李典曰“劉備乃當世英雄,關、張、趙雲皆萬人敵,不可輕之。”曹仁曰“公膽怯也。”李典曰“典非膽怯,但恐不能勝耳。”曹仁曰“關、張、趙雲雖猛,奈何兵少,我必生擒劉備!”李典曰“將軍若出戰,典守穰城。”曹仁曰“你不欲同往,懷二心耶?”李典不得已,與曹仁點起兩萬五千兵馬,去伐劉備。
玄德回寨,犒勞軍兵。單福曰“曹仁屯兵穰城,聞覆軍折將,必儘起人馬來戰。”玄德曰“當以何策應之?”單福曰“他若傾巢而來,穰城必然空虛,我可乘機奪之。”遂附耳玄德,低言妙計。忽探馬來報“曹仁儘提人馬,向我殺來!”單福笑曰“果不出我之所料,曹仁不出,我無奈何,今其傾兵而來,我必得穰城。”
玄德、趙雲領兵迎敵。兩軍對陣,趙雲出馬,曹仁命李典交鋒。二將走馬殺在一處,戰不十合,李典招架不住,撥馬回陣。趙雲挺槍追趕,兩翼強弓硬弩齊發,趙雲馬不能進,雙方各自鳴金,收兵回營。李典入帳見曹仁曰“彼軍精銳,不可輕敵,不如回兵穰城。”仁正不快,聞言大怒曰“劉備與我曹軍交鋒,每戰必敗,屢屢丟城失地,如何精銳?出兵之時,你即慢我軍心,今又敗陣,罪當斬首!”喝令刀斧手,將李典推出帳外。眾將忙跪地求情,方免。
曹仁心想“關、張、趙雲勇猛難敵,我以陣法勝之。”次日,令李典為後軍,自引前軍鼓噪而進。陣形布成,差快馬一匹告玄德曰“敢打陣否?”單福登高觀陣,看罷謂玄德曰“此乃‘八門金鎖陣’,八門者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此陣自生門、景門、開門而入則吉,自傷門、驚門、休門而入則傷,自杜門、死門而入則亡。曹仁所布‘八門金鎖陣’雖也嚴整,但中央尚缺變陣主旗,易破之。可自東南生門殺入,從正西景門殺出,然後原路殺回,其陣必亂。”玄德即命趙雲,引五百精兵依計打陣。趙雲得令,挺槍縱馬自東南生門殺入陣中,曹仁拍馬迎戰,不三合,撥馬北走。雲不追趕,引兵從正西景門殺出陣外。趙雲撥馬,原路殺回,直突東南,曹陣大亂,玄德乘勢引軍衝殺,曹仁大敗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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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仁輸了一陣,方信李典之言,複請李典商議曰“我布下‘八門金鎖陣’,本想生擒劉備,不料,竟被其破,劉備軍中必有能人。”李典曰“我軍人馬儘在此處,穰城空虛,甚堪憂也。”曹仁曰“今晚去劫其寨,若得勝,再作計議,若不勝,退兵穰城。”李典曰“劉備軍中既有能人,必有提備。”曹仁曰“不放手一搏,豈肯甘心?”當夜二更,使李典為後應,曹仁引兵在前,去劫備寨。
單福正與玄德寨中議事,忽見東北風驟起。單福曰“此乃信風,曹仁今夜必來劫寨。”玄德大驚。單福笑曰“主公勿憂,我早已料定矣。”遂分兵派將。夜至三更,曹仁引兵突入營寨,忽見四麵火起,曹仁心知中計,急令退軍。趙雲匹馬當先,引兵掩殺,曹仁軍爭相奔命。李典本想接應,亦被敗軍衝散。馬至本寨,忽見一彪軍自寨中殺出,為首將手挺丈八蛇矛,正是張飛。曹仁大驚,與李典一起死戰,落荒而走,兵馬折損大半。
曹仁盔歪甲斜,奔至穰城下叫門。城門大開,忽一軍喊殺擁出,當先一將,紫麵長髯,躍馬橫刀,正是關公,雲長高聲喝曰“我已取穰城多時矣。”曹仁、李典魂飛天外,撥馬急走,雲長引兵掩後追殺。曹仁兵馬幾乎折儘,隻好連夜敗回許都,於路使人打探,方知單福為軍師,幫劉備設謀定計。
玄德大獲全勝,乘馬入穰城,縣令劉泌出迎。劉泌長沙人,亦是漢室宗親,拜請玄德到家,設宴相待。玄德見一少年侍立於側,眉清目朗,器宇軒昂,心甚喜之,乃問劉泌曰“此少年何人也?”劉泌曰“我之外甥,姓寇名封,本是長沙羅侯,寇氏之子,因父母亡故,依居我處。”玄德欲認其為義子。劉泌大喜,欣然從之。寇封遂拜玄德為父,改名劉封。玄德帶其回營,令拜關羽、張飛。雲長私下謂玄德曰“兄長既有子,為何又收螟蛉?恐日後生亂。”玄德曰“我待之如子,其必待我如父,勿憂也。”
玄德與單福商議軍情。單福曰“曹仁大敗而回,曹操必遣大軍複來,為今之計,當馳書劉表,請其調兵來助。”玄德即修書一封,差快馬飛奔襄陽。次日,劉表使者至,傳表言曰“兵回新野為上。”玄德無奈,遂收拾輜重糧草,班師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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