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天後,牢裡的死士都押送完了,孩童也幾乎下了山去。
莊上,隻剩下李蓮花一行人。
當一切汙濁的喧囂散去,這個山莊也重歸於寧靜了。
第五日清晨,李相夷撿了根樹枝,在山崖上練起劍來。
其實包好傷口的第二天,他就想練了,就是沒人讓。
李蓮花說,“你手不要了是吧?”
他反駁,“我用右手,又不用左手。”
可是習武之人,一舉一動,都是要帶動全身筋脈氣血的。
就算左手不動,也還是很容易牽扯進去的。
到了這天,李蓮花才勉強鬆口。
多數情況下,他一鬆口,就沒人置喙了。
初升的紅日懸在群山之上,白雲繚繞其間,壯大而縹緲。
李相夷正對著紅日,清和不燥的晨光,打在那靈巧俊逸的身姿上,似一副寫意畫。
小笛飛聲待在邊上,看得心裡發癢,也撿了根樹枝要去。
他已經準備好切磋了。
李蓮花在平曠的院子裡煎藥,那兩個傷員要喝的。
傷輕點的那個倒沒什麼大礙,重點的就要白煎了。
遂揚聲攔人,“你一個重度傷員,就彆跟著湊熱鬨了。”
小笛飛聲比李相夷聽話,讓不去就不去了。
樹枝卻沒丟,在地上不時劃一下。
笛飛聲站爐子旁,多少有些遺憾,“我倒覺得他手能動腳能動的,沒什麼問題了。”
李蓮花重重一扇蒲扇,讓爐煙往他那邊去,“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笛飛聲被一熏,止住了話。
“李蓮花,”方多病靠在椅子上,幸災樂禍,“多扇幾下。”
李蓮花繞開爐子,把蒲扇丟給他,“你去守爐子,想扇多久扇多久。”
明顯是乾活的意思,方多病不樂了。
癟癟嘴,這才不情不願地拿起蒲扇,從椅子上起來。
李蓮花占了他位子。
笛飛聲也不在那兒站了,跑去拖張椅子,跟李蓮花坐下了。
位置有點遠,他扇不到了。
不一會後,一道紅衣身影闖入視野,角麗譙。
她還沒下山。
其實,她完全可以跟著前幾日的隊伍,溜下山去,錯開他們,把小馬牽走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莫名有些好奇,李蓮花要給她找的是什麼地方。
不需要流浪的地方。
她在等。
因此,她還出現在這裡,並往一個人去了。
“找你啊,老笛。”李蓮花促狹一笑。
“我前幾天晚上說什麼來著。”方多病一搖蒲扇。
笛飛聲蹙起眉。
“你樹枝借我一下。”角麗譙對小笛飛聲道。
後者看她一眼,“你自己不能撿?”
“你這根比較直。”角麗譙解釋。
小笛飛聲還是沒給,他可是挑了好一會的,還把樹皮剝了。
“你借來做什麼?”
角麗譙指向李相夷,“我要打敗他。”
小笛飛聲一針見血,“你又打不過,要不然在蓮花樓,也不會被綁。”
角麗譙沉默片刻,找補,“上次是意外。”
“若真是意外,”小笛飛聲平淡的眼裡,光線輕微起伏,“我倒對你高看兩眼。”
他把樹枝扔給她。
角麗譙接過,拔腿就往李相夷去了。
笛飛聲眉心的褶皺一展,呷口茶對旁邊道,“看來是找你。”
李蓮花嘴角的笑意一乾,隨後又鬆下來。
總歸,角麗譙找他的目的向來單純,人還小,就更單純了。
“李相夷,”那邊宣戰道,“我今日必要一雪前恥!”
“不是,”李相夷就挺費解的,“誰說要跟你打架了?”
角麗譙也不管,直點人胸口。
李相夷橫枝一格,沒怎麼出力,就把人掃退幾步。
角麗譙不甘心,提枝再上。
樹枝打在一起,嗒嗒作響,倒也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
一枝打得輕巧利落,力度勁道綿長。
一枝打得奇譎多變,招數雜糅非常。
角麗譙學得雜,打起來變幻莫測,加上李相夷單手出招,開始還能招架得住。
實際上縱力不穩,破綻百出,不多會就處處掣肘了。
她目光一凝,朝李相夷的傷手襲去。
揪住彆人功夫外的弱點,是她很擅長的事情。
“生性如此。”看在眼裡的笛飛聲厭道。
他指甲蓋立了顆石子,就要彈出去。
方多病也騰一下站起來,蒲扇對著崖邊,“比試就比試,怎還專挑人痛處打呢。”
李蓮花倒不擔心,李相夷完全能擋得過去。
但他們誰也沒想到的是,李相夷正要挑開戳向左手的樹枝時,那根樹枝居然錯開了。
空了一瞬,轉而往他下盤去。
笛飛聲指甲蓋倒懸,石子落回地上,“難得比二十年後要磊落。”
“阿飛,”方多病叉腰道,“你這話要是讓地底下那位聽到,她還得爬出來找你。”
笛飛聲還沒說什麼,李蓮花先擺手了,“那還是彆爬出來了。”
角大美女在地底下待著多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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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李相夷一翹眉梢,躍開並出手時,讓了她一招。
“彆看不起人,本姑娘不需要你相讓。”角麗譙不悅道。
“行,你說的。”李相夷道。
話音一落,便輕飄飄一招,給人武器震掉了。
角麗譙空著發麻的手,尚未回過神來,一根樹枝尖頭,就懸停在了跟前。
“你輸我贏。”李相夷轉了兩圈樹枝,挽在身後。
小笛飛聲不用高看了,他找不到這場比試的任何精彩之處。
精彩的隻有李相夷。
遂過去把自己的樹枝撿起來,“何必呢。”
大的那個語出一轍,“不自量力。”
“也算有上進心了。”李蓮花無甚意味地誇讚。
畢竟角大美女也是苦練了十年,就為破他的劍法。
前兩天路過活的,還真就在好好練功呢。
“可惜了,”方多病一撩頭發,“不是誰都像本少爺這樣天賦高的!”
笛飛聲瞥他一眼,沒反對。
卻還是一哂,“是有點,不多。”
“死阿飛,”方多病虎虎上前,打了人兩下,“本少爺早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笛飛聲難得沒還手,“好啊,本尊等著,看到底是誰落花流水。”
李蓮花閒散地捋捋衣帶。
若方小寶真能把笛盟主揍得落花流水就好了,自己就不用被追著跑了。
到時候還能吃著茶看熱鬨,多好。
捋罷,他抬眼往外瞧去。
角麗譙居然赤手空拳地打著招式。
打著打著,李相夷喊停,用樹枝撥她手,“手肘提一點,肩膀彆繃著。”
“出手的時候要穩和準,再去追求快和狠,彆表麵整得花裡胡哨的。”
小笛飛聲用樹枝薅她下盤,沒什麼耐性道,“馬步都紮不穩,你就想飛?”
“真不知道你怎麼練的武。”
兩個人的嘴,一個比一個毒。
角麗譙破天荒地沉住氣,愣是沒甩袖離開。
這兩人指點得對不對,她還是很清楚的。
畢竟按他們的方式打下來,確實要比往日來得鬆快,也厲害得多。
三個大的,就很是詫異了。
尤其是李蓮花和笛飛聲,心情那叫一個難以言喻。
自己指點角麗譙武功,是他們想破腦袋,也想象不到的畫麵。
如今擺在眼前……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牙疼。
說來,現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合情合理。
以至於那畫麵詭異中透著和諧,和諧中透著詭異。
這時,祝雲華端了盤糕點來,置在桌上。
“我做了盤點心,先生和兩位嘗嘗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