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範進正待用早飯,門房便來報,說是嚴府設宴,已打發了人來送帖子。
“送帖子那人呢?”範進正暗自納罕嚴府設宴為何請他,遂看向門房道。
門房一臉難色,“那人送了帖子,不顧小人再三挽留,便徑直回去了。”
範進聞言,也不氣惱,擺擺手示意對方先下去。
宰相門前七品官,架子大些也實屬正常,他還犯不著跟對方置氣。
旋即,他抬手拿起了帖子,粗略掃了一遍,隻見上麵寫著“適此陽和方起,萬物生輝,鄙會茲定明日巳時於府上謹具薄酒,萬望晤麵。”
“賢婿老爺,明日你可是要赴那東樓之宴?”
胡屠戶抬袖抹了把嘴巴,湊近瞧了一眼,雖隻識得幾個字,卻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擔憂道“傳聞那嚴家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家。”
範進笑笑,“帖子都送來了,難不成還能不去?”
哪怕心知這極大概率是個鴻門宴,此行卻是非去不可了。
蓋因,這一紙請帖,落款署的是‘東樓’二字。
東樓是誰,那可是嚴嵩大公子嚴世藩的號,人稱‘小閣老’。
旁人的宴還能推辭,這一位的宴請卻是不好推脫。
此人可不是什麼大度之輩,出了名的小氣記仇,若是拂了他的麵子,後續殿試選官,嚴家父子說不得就得給他下絆子。
“那我陪老爺一塊去,縱是刀山火海,我也陪老爺闖一闖。”慧和尚拎著月牙鏟,甕聲甕氣道。
他蒙範進搭救,免遭牢獄之災,自打跟了範進以來,更是未立寸功,此時正是彰顯忠心之時,又豈能退縮。
範進搖搖頭,婉拒道“明日我自己去就行。”
嚴府大張旗鼓設宴邀請,帶慧和尚這個人形挖掘機去,未免太過於劍拔弩張。
話畢,他邁步出了正廳,在院子裡的花架上自顧自地看起書來。
倒是留在原地的胡屠戶與慧和尚二人麵麵相覷。
胡屠戶虛虛握拳,仿佛手中攥著一把殺豬刀,複又看向慧和尚,“老哥,你怎麼看?”
慧和尚撓了撓頭上剛長出的寸長短發,憋了半響才道“此事必有蹊蹺!”
翌日,馬夫備好了車架,範進又囑咐了一番一乾人等,便抬步上了馬車,前往嚴府赴宴。
馬車自跨過了崇文門,駛入了西長安街西苑便不再顛簸,如履平地,這倒是讓範進對於乘坐馬車的觀感好了不少。
這條長街的街巷很是寬敞,沿途行著簇簇轎馬,卻唯獨不見任何的酒肆商戶。
無他,住在這條街上的,大多高官顯貴,身份卑微的商戶們,自然沒有資格雲集此處。
而在諸多高官顯貴的府邸之中,嚴府無疑最為顯赫富貴。
嚴府中門緊閉,兩側門戶大開,府前車水馬龍,身著袍服的各路官員進進出出。
遠遠看著,不像是赴宴,反倒更像是群臣覲見,朝拜天子。
轎馬太多,堵得水泄不通,範進乾脆打發了車夫把馬車停在遠處,徑自下車,徒步朝著嚴府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