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也不容易,”成夫人歎氣道,“似乎受了傷。”
“是的,”沈連翹點了點頭,“我看他那樣子,今日是洛陽城的生死關頭了。”
奔回城牆的晉王劉禮,隻來得及吃半碗肉粥,便看到了城外斥候示警的狼煙。
他丟下粥碗起身,走到城樓前。
匈奴人以黑色的革笥為鎧甲,腳蹬皮靴,手持彎刀,行走時孔武有力,如猛獸一般,向洛陽城攻來。
一名匈奴不足以讓人膽寒,可是萬人成軍,數十萬人集結,則不免讓人心中驚懼。
衛尉軍統領在劉禮身邊看向遠處,詢問道:“殿下,這一仗,如何打?”
如今已經能夠確定,匈奴這是傾巢而動了。
這一次他們勢在必得,而城中守衛,也決不退縮。
劉禮伸出左手,解開破爛的鎧甲,從隨從手裡接了一副新的披上。
隨從為他綁紮鎧甲,係上束帶,把打磨鋒利的長劍插入劍鞘,退開一步。
劉禮這才抬頭,回答衛尉軍統領道:“一寸城牆一寸血,除非我們死絕,否則匈奴,休想進城半步!”
殘陽如血,今日,會是一場惡戰。
劉禮把守城士兵一分為三,前鋒先守城牆,其餘人養精蓄銳,每隔一個時辰,則換守而上。
這樣一可以保證與匈奴戰鬥的士兵精力旺盛,二可以抵擋住匈奴的車輪戰攻勢。
他忽然有些後悔學過的兵法太少。
如果孔醉老大人沒有告老還鄉,他今日會更輕鬆些吧。
聽說孔佑當年就是躲在了幽州孔醉家裡。
怪不得在北地時,他能運籌帷幄克敵製勝。
如今想這些已經沒有必要。
投石車揚起的巨石已經砸爛帷幕,砸在城樓上,砸出一個大坑,落在劉禮身邊。
“放箭!”他大喝道。
戰吧!這一次,他是真心的,想同賊寇拚一場。
此時黃河邊,孔佑的隴西軍也已經清理掉守河匈奴,暫時原地休息。
河岸邊沒有船隻,想必是被匈奴毀了。
“世子爺,”將軍李成紀請示道,“要不要退後兩裡,再紮營過夜?”
河岸邊沒有船,渡河是不現實的。休息在河邊不安全,所以還是要退後一點。
孔佑看著反射夕陽的河麵,看著遠處黃河邊的白楊樹,搖了搖頭。
“將軍聽到了嗎?”他問道。
“聽到什麼?”李成紀上前一步,踮著腳尖。
“是戰鼓,”孔佑道,“是大周的戰鼓。”
大周的戰鼓,渾厚有力,仿佛以雷為槌,砸在天地間。
胡塵動地起,千裡聞戰鼓。
孔佑看著遠處,沉聲道:“匈奴正在攻城,或許是今夜,或許是明早,若我們趕不過去,城就破了。”
“可是,沒有船啊!”李成紀頓時慌了。
他聽不到戰鼓聲,但是他知道,若城破了,是什麼樣子。
一路上看到的還少嗎?
京都的慘狀,隻會更甚。
“沒有船可以造,”孔佑道,“吩咐下去,點燃篝火火把,伐樹造筏。”
黃河邊很快燃起篝火,火光連成一片,倒映在水中,如同流淌著的豔麗晚霞。
這一夜,黃河邊是“叮叮咣咣”的敲擊聲,許多木筏被連在一起,推入河道。
這一夜,洛陽城的護城河同樣很壯麗。
火油滾落入河道,無數軍將的屍體漂浮在河麵上,燃著忽明忽暗的殘火。
天最黑時,匈奴曾退去兩個時辰。
但是很快,他們又反撲而上。
城牆上倒下越來越多的守衛,到最後,民壯也趕上來,提刀苦戰。民壯死去多半後,便有婦孺衝上來。
他們裡麵,甚至有十二三歲的孩子。
可是儘管如此,黎明將近時,城牆“轟”地一聲倒塌數丈,匈奴蜂擁而入。
城,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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