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去了心事,幾個老頭兒都是酒來碗乾,最後又把菜吃個精光,就是骨頭都啃得扔給小狗都不吃了。末了才互相攙扶著,晃晃悠悠回家去了。
反倒是丁老頭兒存了心事,晚飯時候就有些神色不好。
丁薇心細,晚飯後天色還沒有黑透就在院子避風角落擺了一壺茶,拉著老爹說閒話兒。
“爹,您是不是也為二嫂那幾個娘家兄弟犯愁呢?”
丁薇給老爹挑了一塊綿軟的牛舌餅,笑道,“爹,你放心,這事我讓人處置就是,保管不傷情麵。”
不想丁老爹卻是擺手,扯了閨女小聲道,“閨女啊,莊裡幾個老人說,今冬這般暖和不是好事啊,春夏時候怕是要大旱,而且…還有蟲災。你看,是不是跟安哥兒他爹說一聲啊。”
“什麼要同我說啊?”
父女倆正說著知心話,公治明卻是穿了一身青色長衫,頭上插了玉簪,慢悠悠從門外走了進來。淡淡大笑容彌補了他臉上清冷的線條,當真是翩翩佳公子,風神如玉。
彆說丁薇看得心花怒放,就是丁老頭兒都覺得這個女婿比農家後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閨女吃的那麼多辛苦,真是值得了。
丁薇跳起來,上前迎了公治明,嗔怪道,“我才回來一日,你怎麼就追來了?不是說要我住幾日嗎?”
公治明不好說自己一個人留在宮裡冷清至極,眼裡閃過一抹尷尬,開口就道,“許是處置公事有些多,頭疼,出來走走。”
“呀,頭疼?我給你留的安神茶喝了嗎,不會是風九那小子又忘記了吧?”
公治明恭敬同坐著的丁老頭兒行禮,丁老頭兒點點頭,伸手示意他坐下,笑眯眯道,“我正好有事要說,你就過來了。那也省得薇兒回去同你再說一次了!”
“爹有話儘管說,我明早再回宮去。”
公治明隻要進了丁家莊園,就絕不會端皇上的架子,但這般隨著丁薇喚丁老頭兒一聲“爹”,也是第一次。
記憶裡,他身邊的長輩隻有祖父祖母,兩位老人家去世之後就是義父,方丞相,還有雲伯和古嬤嬤,唯獨沒有能稱呼爹娘的。平日見丁薇鬨著兩個老人撒嬌說話兒,也不是不羨慕。
今日不知為何,脫口就喚了出來,倒把他自己驚得愣了那麼一瞬。
再看丁老頭兒更是喜得胡子都翹了起來,丁家上下也是時常為如何對待這個皇帝女婿犯愁,這會兒聽他喚爹,心裡就同冬日吃火鍋一般,真是熨帖又暖和。
“好,好,快坐!你娘晚上燉了一隻小母雞,味道很是不錯,特意留了一大碗,一會兒就熱了,你再墊墊肚子。”
“好啊,謝謝爹。”
丁薇眼見這翁婿兩個如此親近,就裝作有些吃味的嚷道,“哎呀,怪不得我多吃兩塊雞肉,娘就拿眼瞪我,原來是留個她女婿的啊。真是偏心眼!”
三人都是笑起來,待得半杯溫茶下肚兒,公治明想起方才進院時候聽得的話,就道,“爹有什麼難事要同我說嗎?”
丁老頭兒趕緊擺手,猶豫了那麼一瞬,到底還是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人老了就願意多操心。莊裡幾個老漢同我一起閒話兒,說起今冬天氣太暖和,也沒下什麼雪,怕是開春後要大旱。而且天氣不冷,蟲子也多半凍不死,又怕有蟲災,這才多嘮叨幾句。”
丁薇也是附和道,“有句話叫瑞雪兆豐年,就是說冬日雪厚寒冷,凍死了害蟲,雪化後也會給土地提供足夠的水,更能保證一年的好收成。如今看來,老人家們的擔憂倒不是沒有道理。是不是,要早做些準備啊?”
公治明聞言正了神色,兩道墨眉,微微皺了起來,好半晌才道,“這事我讓人到各地探看一下再說,先不要把消息傳出去,以免引起恐慌。”
丁薇同丁老頭兒都是點頭,若是百姓們知道今年大旱加蟲災,怕是第一件事就是瘋搶糧食,或者搶奪水源豐沛之地,到時候事態就不好控製了。
災難總是個沉重的話題,特彆是這種隱隱預測,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的時候。
安哥兒同大寶福兒笑嘻嘻從門外跑進來,身後跟了程娘子和當歸兩個,都是一臉的薄汗。
小孩子的精力是無窮的,所以看孩子絕對不是個輕省活計。丁薇揮手示意她們下去歇歇,末了招呼三個孩子到身旁喝水。
三個孩子也是跑的小臉通紅,正覺口渴,就搶著喝水。安哥兒年紀小,搶不過哥哥姐姐就索性把手裡的東西往老娘懷裡一扔,然後直接抱起了茶壺。
這會兒天色已是有些黑了,丁薇恍惚間沒看清兒子扔了什麼,就伸手拿了起來,剛要問兩句卻覺手下綿軟又肉呼呼,於是驚得一把甩了出去,“啊,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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