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明自然知道收複鐵勒不會像嬌妻說的這般容易,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鐵勒人都是馬背生馬背長,即便如今沒剩下幾個人,想要徹底收服,也是難上加難。但身為男子,哪個不喜歡自己在嬌妻心裡是個無所不能的英雄。
於是,他的臉上就帶了笑…
一年之計在於春,每年的春日都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季節,整年的希望都開始於這裡。
有時候朝廷會在貧困之地發放良種,有時候會給耕牛。但新登基的大將軍卻有些古怪,不給良種不給耕牛,隻給翻地的犁杖,彎彎曲曲的犁身,雪亮的鐵犁頭,套上老牛在地裡走一圈,未等完全開化的田地就被翻開了半尺深,實在是深翻的好利器。
隨著這些犁杖一同發下來的命令,還有一條,那就是養雞,多多養雞。
不管家裡如今有幾隻雞,不管人口多少,每家必須養夠五十隻,甚至越多越好。多養的朝廷給獎勵,少養或者養不夠的,家主就被拉去運河邊修水渠。
彆人不說,家家戶戶的女人們自然是不願意男人們去挖水渠做苦力的。於是紛紛圍了傳信兒的衙門小吏問了又問,到底學會了怎麼孵雞雛。沒過大半月,家家戶戶的院子裡就跑滿了金黃色絨球一般的小雞。
農家人雖然年年打糧,但很少有人家糧食富裕到大把撒地上養雞,不必說,早起就把大雞小雞攆出去尋吃食。經驗豐富的大雞咕咕叫著,催著小雞隨在它身後,田間地頭溜一圈兒,尖利的爪子刨開化得鬆軟的土層,但凡是蟲子都會被撿進肚子。
但凡知情人聽得這樣的消息,都是暫時鬆了一口氣。很多事都是,隻要儘過所有努力了,即便結果還是一樣的淒慘,但起碼不會後悔。
對於蟲子,作為萬物靈長的人類還可以抗爭幾分,但麵對天上的大太陽卻是完全束手無策。
都說春雨貴如油,今年的春雨卻是貴如黃金,眼見各處已經開始翻地,準備播種了,大太陽卻整日高掛在天空,半點兒不曾有歇息的跡象。
雲朵也不知道跑哪裡去了,任憑太陽上演獨角戲,不肯出現,賞賜人間半點兒清涼。
不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市井之中,因為遲遲不來的春雨,人人都是緊皺了眉頭。
農部的尚書侍郎們更是愁得嘴角水泡不斷,差點兒把欽天監的大門踩破了,但欽天監的預測依舊是半月無雨。眾人後來實在等不得,隻能上書求旨,全民取水種田。
早前,運河通往個縣市州府的水渠已是修了大半,即便不能供應所有農田用水,也能解決大半,剩下河水溪流,連同泉水井水再擔負一部分,勉強也能把莊稼種完。
公治明也是無數次出城探看,甚至比朝臣們更清楚乾旱的嚴重程度。如今眼見老天爺就是不肯開恩,也犯了倔強脾氣。
一紙聖旨頒布下去,京都左近六州三十四縣的百姓就投入到了抗旱春播的熱潮中。
百姓們雖然讀書識字的少,有時候略顯愚昧一些,但論起遵守朝廷旨意卻也是盲從的厲害。根本不需要多解釋,家家戶戶,老老少少就扛著扁擔水桶,早出晚歸擔水播種。
擔水這活計說起來容易,不過兩字,但做起來卻是極疲憊的事。若是農田離得水源近還好些,若是離得遠,擔上兩桶水走上七八裡,也不過隻夠種一丈土壟。
丁家莊子裡,也是忙得熱火朝天,壯勞力們不必說,一手一隻水桶,在池塘裡灌滿就往田裡飛跑,老頭兒老太太們拎不動水,就負責刨坑,淘氣小子們則端了種子,挨個坑裡放幾粒。
所有人都在為了秋時的收成努力,主家也不吝嗇,豬圈裡的大肥豬又犧牲了一頭…
丁薇也不閒著,留了呂氏在家裡照料孩子,她就帶了雲影幾個穿梭在田間送水,張羅吃食。
公治明惦記妻兒,這一日又跑來探望,見得丁薇頭上包了布帕子,布衣布裙,十足的農婦打扮,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丁薇手裡正舀著涼茶,偶爾抬頭見他這般模樣就嗔怪道,“來了,怎麼也不出聲?過來喝碗茶!”
公治明上前就著她的手喝了涼茶,末了望望遠處忙碌的莊戶們,還有明顯深翻過又添了一個個濕漉小坑的地壟,眼底閃過一抹憂色。
“所有田地都種完了嗎?”
“還差個十幾畝,今日就完事了。你那裡呢,各處可有回稟,擔水播種還順利嗎?”
“也是差不多了,不過欽天監依舊說一月內無雨。這般下去,即便出苗了,以後總是要旱死。”公治明雖然不懂農事,但莊稼生長需要雨水這事,他還是清楚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丁薇不願他擔心,笑道,“再說了,老天爺總有傷心落淚的時候,興許沒幾日就下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