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其實是有一點莫名其妙且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而且在眼下這種時刻顯得格外荒唐。
然而謝洄年也保持沉默,他隻是一步步朝著陸早早的方向走,越走越近,直至近到可以聞見那股很淡很淡的血腥氣。
“去醫院吧。”
陸早早就這麼看著他,神色有些無波無瀾,“為什麼這麼說?”
“手腕不是正在受傷麼。”
“你為什麼一點不驚訝?”而且很容易地就猜到了,正常人第一反應應該都是驚詫或者感覺荒唐之至才對。等了三秒,照舊得不到對方的回答,陸早早習以為常,甚至能夠更加平靜地直視著他。
她很快用更加篤定的語氣說:“你記得我。”
謝洄年無動於衷,像是聽不懂陸早早的話,所以懶得給予任何回應。很幽靜的空間裡,等等繞著他們兩個人不停打轉,然後哀怨地叫了一聲。
謝洄年蹲下身,把等等從地上抱起來,輕輕地摸了摸它眼睛周圍的一圈皮膚,語焉不詳地點評道:“瘦了。”
“那個戒指是試探吧?”
試探她是否也是重生歸來,仍舊記得前一世的事情?還是試探她如今是否依舊蘊藏著對謝洄年炙熱洶湧又見不得光難以言明的感情?然後借此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幻想,警告她所有情感的最終下場都是那枚被丟棄在垃圾桶中的戒指一樣?
“隻是個禮物而已。”
世界上竟然有這麼湊巧的禮物,一枚跟她曾經做出來的一模一樣十分扭曲難看的戒指。
“是嗎?所以你為什麼不反駁我之前說過的話。”
陸早早無可不可地說,眼神卻死死盯著謝洄年看——你記得我這個跟你並不相熟的同學,或許是因為是陸家的女兒,所以死後會有所轟動,知曉一個平平無奇的高中女同學這樣年輕就轟然而逝應該會加重每一個人的印象。
或許也可能記起曾經無法赴過的約,那枚扔掉的戒指,在畢業宴上留下的那幾句語氣莫名的話。
也可能全都忘了,隻是單純地能記起這個名字而已。
“你也擁有過跟我一樣的記憶對麼,在很遙遠的上一輩子。我有時候甚至覺得曾經的一切都是我幻想出來的,無論是死亡還是重生回到十五歲的那一天。”
圖窮匕見,一切東西都被攤開揭露了個徹底,掩蓋在上麵的偽裝被權權撕去,隻剩下裸露的事實——然而也或許隻是其實一個很小很小的部分而已。
畢竟冰川一角,遺留在海麵之下,無法被窺探到的東西才更多更巨大,也更加波瀾壯闊。
謝洄年撫摸等等的動作停下來,嘴唇繃得死緊,而後像是有些困難似的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來,“比你多一些。”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畢竟他所擁有的記憶比陸早早多了很多年,更長久又更痛苦。
“也對。”陸早早有些恍然地笑了一下,“畢竟你活得比我久得多。”
很無意也是事實的一句話,謝洄年整個人卻像被烈火燙了一下,手掌無意識蜷縮,夾雜著很難輕易分辨出來的情緒,但是很快,在沒被任何人注意到的一秒時間內就被壓製下來了。
短暫到讓人會誤以為是一個恍惚的錯覺。
這一世不會的,至少他能確保這一件事就夠了,其他的或許重要,但也沒那麼重要——謝洄年在失神的片刻裡分外淡漠又懇切地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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