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陳易生的父母加在一起還可怕一萬倍的媽,唐方是真想不出來。對於這位貴夫人,她並無什麼印象,但可想而知的是,人一旦從高峰墜落地麵後,心理不夠強大根本熬不過去。
趙士衡剛下了台階,就聽身後樓梯咚咚響,唐方在喊他名字。一轉頭,見她鼻尖的小汗珠在溫潤的月光下晶瑩剔透,他趕緊低頭看向她手上的保溫杯。
“這個拿去給你姆媽。”唐方笑盈盈地遞給他,“我燉的桃膠銀耳糖水,也不知道你姆媽能不能喝,你先問一問醫生。”
“她其實沒什麼病——”趙士衡忐忑著趕緊接過保溫杯,“太謝謝你了。”
“謝謝你才是。”唐方揮揮手,“記得杯子洗乾淨後還給我。”
102一直開著的門口探出陳易生的頭來:“唐方——我也要喝!我還沒吃過飯呢,餓死了,你家有吃的嗎?方便麵也行啊。可憐可憐我行行好吧。”
唐方切了一聲:“活該!”昂首挺胸咚咚咚自顧自上了樓。
洗完澡吹乾頭發,唐方躺在床上,點開周道寧的頭像,看了又看,遺憾他竟然從來沒發過任何朋友圈,以至於她點無可點,再去高中同學群裡翻了半天,把彆人發過的畢業照找出來放大放大再放大,完全看不清五官,可她還是忍不住一邊看一邊偷偷笑。
她站在第二排正中間,左邊是林子君右邊是秦四月。周道寧卻站在第四排的最邊上,那天拍照他是從浦東的競賽考場趕回來的,依然鶴立雞群卓爾不凡,真好看。
唐方歎了口氣,半天才發出去晚安兩個字,突然理解了那位一直堅持給她發晚安消息的先生,莫名有點同病相憐的感動。真是太難了,想問幾句工作吧,怕打擾了他,問吃飯吧,時候也不對,問心情又矯情做作,說自己這邊的一堆破事呢,更白讓他操心多慮。
唐方看著晚安兩個字發呆,屏幕上卻始終沒有出現“對方正在輸入……”八角窗上突然傳來滋滋的摩擦聲,嚇得她汗毛直豎,一咕嚕爬了起來,捏緊了手機當磚頭,那聲音卻繼續響著。
唐方小心翼翼掀開窗簾,一張a4紙出現在窗外。
“你怎麼還拉黑我啊?我真的要活活餓死了。”下麵畫著一張哭臉。
不知道陳易生從花園裡偷了哪家的晾衣杆,還在玻璃上蹭啊蹭的。
唐方站在床頭一把推開玻璃窗,拽住那根撞出去又晃回來的晾衣杆,用力一拔,往下一丟:“陳易生你有病啊!”
陳易生倒坐在窗台上,半個身子懸在窗外,猝不及防手裡一空,挨晾衣杆砸了個正著,齜牙咧嘴地看著唐方喊:“那你理理我啊!”
唐方砰地把窗關了,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想了想還是把陳易生從微信和通訊錄黑名單裡放了出來。
陳易生連著發了好幾條語音,唐方懶得聽,直接回複他:“中國新四大發明其中一項叫作外賣!”
又來了好幾條語音,還請求通話,全被拒絕了。
隨後收到陳易生的第一條文字消息。
“我叫好外賣了,乾炒牛河、楊枝甘露、脆皮乳鴿、辣炒蛤蜊、蝦醬空心菜和春菜煲,你要不要也來吃一點?你就看一眼我帶給你的禮物吧,先看一眼,等你氣消了再收。你記得帶點水果給我啊,有可樂嗎?我太想喝冰可樂了,剛才忘記點了,還能加嗎?對了,你力氣真大,剛才還挺好玩的,像不像那個潘金蓮打到了西門慶?我怎麼被打到了也會往上看呢?哈哈哈哈。打字真的太麻煩了。”
唐方撫胸深呼吸十下,罵了至少三遍十三點豬頭三齷齪胚覅麵孔戇度,才忍住再次拉黑他的衝動。
因為拉黑後不知道陳易生還會乾出什麼奇葩的事來。
周道寧的晚安消息終於姍姍來遲:周五見,唐方,晚安。
唐方覺得他的甜言蜜語大概隻有當著麵才說得出口,這才是真正的男人呢,像陳易生那種自詡長得好看嘴還甜的,嗬嗬嗬。
但陳易生能乾是真的挺能乾。才幾天工夫,花園裡唐方訂的木架茶棚搭了兩周才初初有了個雛形,102就已經刷完牆修完地板換過主要的家具了。陳易生天天十來條語音,問唐方晚上吃什麼在哪裡吃能不能帶上他,去不去他那裡看禮物,總之煩不勝煩。搞得唐方神經緊張,早出晚歸,自己的晚飯都直接省了,儘量眼不見為淨。
周四下了班,唐方上了7號線地鐵往浦東去,陳易生又發來熱情洋溢的語音。
“唐方!明天我要去南橋給一個土包子看現場,那邊說會帶我去吃著名的蒼蠅館子,叫姐妹餐廳。你這個專家知道嗎?好不好吃?你要不要一起去試試?彆人請客,咱們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