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華公主暗地裡想要較勁,她蹙眉看著雲水止“敢問夫子,靈華所言,可有錯否?”
雲水止一襲白衣,翩然撫琴。他低垂著眼臉,手指若行雲流水般舞弄著琴弦,人隨音而動,仿佛置身於塵世之外。
一曲罷,他把手放在了琴上,輕抬眼眸,淺淡的看著眾女娘,開口問道“諸位聽這琴音能響到什麼?”
眾女娘為避靈華公主鋒芒,無一人敢搶先作答。
靈華公主眼中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她輕啟朱唇,悠悠回答道“自然是空穀幽幽,清泉泠泠,鳥語花香。”
四娘子淺笑看著雲水止,緩聲回答“似是‘鳳求凰’,‘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夫子此曲,定是心中有想求之事。”
她一向自視甚高,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雲水止的曲譜,她以為雲水止應當驚喜,向看知音一般待她,但奈何雲水止的神色依然冷冽,他正襟危坐,宛若一座高不可攀的冰山。
四娘子眼中閃過了一絲失望,三娘子也看出了她的情緒,在一旁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
雲水止隻是答道“的確是‘鳳求凰’。”
而後,再無旁的言語。
單就是這樣,四娘子都不禁揚起了嘴角,三娘子看到靈華公主的目光都在雲水止身上,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雲水止又看向了唐延年,問道“郡主呢?”
唐延年略想了一下,她道“我不通音律,因此,想象不出,但我能感受到,夫子,你彈得真好。”
她誇得極為真誠。
“對牛彈琴。”靈華公主有些幸災樂禍的譏誚。
雲水止略帶警醒地看了靈華公主一眼,他這才看著小娘子們道“對詩詞的見解就如同聽音律一樣,不同的人聽到,就是不一樣的感受。有人知曉詞義,有人知曉句式,有人卻能由此聯想,又有人會因此感懷推己。公主說的是文意,郡主講的是推己,這些,都不能為之錯,做學問,本就應該海納百川。”
四娘子的眼中露出了一抹驚羨,她率先鼓掌,稱讚道“夫子所言甚妙,令萱受教。”
而後,雲水止便開始將《詩經》的賦比興,又說到了六藝。但靈華郡主已經失了興致了。
雲水止布置好了功課,正要離開之際,靈華公主攔住了他。
“夫子,我今日新得了一本竹林七賢的琴譜,阮籍的曲子好生晦澀,不知夫子,可否指點靈華一二?”靈華公主的臉色有些紅,她低著頭,眼神四處飄移,不敢直視雲水止。
雲水止淡淡掠了靈華一眼,略帶疏離道“聽聞殿下前些日子四處搜尋古琴,不若,殿下先學會基礎指法,再讀琴曲典籍,而後,知琴音,再來找臣請教吧!”
靈華公主聽出來了這是婉拒之意,她的美眸低垂,臉上寫滿了失意。
她輕輕摳著自己的手指“我的字跡也不好,父皇說讓我多找你討教。”
雲水止道“臣書法不如聖上精湛,臣唯恐班門弄斧,誤了公主。”
“彆塵……”靈華公主已經有些不悅了,她撅著小嘴,哀怨的看著雲水止。
雲水止仿佛沒有看見她的目光一般,他淡淡道“臣還要回刑部看卷宗,殿下,若沒有其他的事,臣就告辭了。”
一直在旁邊觀摩卻不曾做聲的唐延年,聽到刑部後,她的臉陡然抬了起來,眼睛都亮了。
先前,她以為聖上將案子交給雲水止,隻是推托。可她憑著和雲水止這短暫的幾次相處,她便能斷定,雲水止是個清風霽月的人,就像四娘子說的,他彈的是《鳳求凰》,像他這樣連公主都不屑一顧的人,所求之物定然不會是“愛情”,他求的應當是比愛情更要高潔的東西。
唐延年的腦子裡不禁浮現出先前的靈華公主質疑她白鴨身份的那一番話。
“白鴨之過,不在困民,而在吏治。”
雲水止所求的竟是吏治分明,海晏河清。
唐延年看著雲水止已經要走出去了,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著雲水止的背影追去。
傅水瑤一把攔住了她,帶著譏諷道“你可真是癡心妄想,像夫子這樣的人,是你可以癡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