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拿帕子擦了擦嘴,想起桑眠信中內容,吩咐道:“這兩日找人把府裡新添置的那些貴重物什花草什麼的轉手賣掉,用來還大娘子嫁妝。”
陳嬤嬤一愣,老臉上浮現幾分不讚同。
“老太太還真要還給大娘子啊?”
“要老奴說,其實,夫家有難,從嫁妝裡支出些銀兩救急,本也是極正常的事兒,您當年不也是把陪嫁的田產鋪子都賣了好給老侯爺打點人情。”
“用都用了,咱回頭多多讚揚大娘子能乾大方也就是了,哪裡還非得還回去,您想想,您在這平陽侯府幾十年,可曾有見過回頭錢?”
老太太沉吟片刻,心中那杆秤晃晃悠悠傾斜起來。
是啊,桑眠要和離,往後侯府後宅多半是要靠自己頂著……
九萬兩可不是小數目……
恐怕是要將整個侯府值錢的物件兒都賣了也很難湊齊,這九萬兩對桑眠而言不過九牛一毛,緊巴緊巴手指縫兒就有了,可對於侯府來講,不亦於滔天巨財。
可是想起自己曾犯舊疾險些沒挺過去,是桑眠衣不解帶照顧自己,又是請名醫來診又是喂藥端水的,硬是把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自己給拽了回來。
老太太躊躇:“可大娘子對我確實沒話說,王氏還有姝兒甚至於侯爺都當沒我這個長輩,唯有她在入門後畢恭畢敬,孝順至極。”
不知何時外頭竟起了風,雖說開春,可到底還有些涼意,陳嬤嬤去將支起的窗子合上,一麵對老太太道:
“老奴知曉您是心疼大娘子的,從前她也的確是跟你站一邊兒,可是眼瞅著她要和離,那之後咱們跟大娘子不沾親不帶故的,可不就形同陌路,還是先緊著侯府比較好。”
她言語間滿是擔憂。
“要是真還了九萬兩,彆說侯府要垮,就是這祖傳的老宅子怕是都保不住了。”
見老太太還在搖擺,陳嬤嬤歎了一聲氣。
“您彆覺得老奴自私,老奴都是為了您考慮的,王氏不中用了,後宅您說了算,可是若連宅子都沒了,您又能上哪兒說了算呢?”
想起方才奴才們對自己阿諛奉承和唯命是從,老太太緩緩闔上眼眸,思忖了半柱香才又睜眼。
往日溫和與慈愛不再,貪戀與執著猶如深潭,蠱惑著食髓知味的自己深陷其中。
是了,她活大半輩子,黃土都埋半截兒的人了,從妾室熬到庶母又熬到現在,怎麼就不能為自己自私一回了。
視線落在檀木幾案上掌家對牌。
老太太沉下眼眸。
“若說她孝順我,本也是應該的,哪家嫁進來的兒媳婦不孝順祖母的。”
“況且我也不欠大娘子什麼,當初她被侯爺杖責,躺在蘭亭苑裡連個大夫都沒人幫她請,還是我做主將她接了來壽康居診治,不然恐怕她早已落了殘疾……”
陳嬤嬤見她終於想通,連連點頭附和。
“是啊,是啊,您這樣想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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