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蒸一個山藥瘦肉。
東西都燉上了,崔令鳶便在灶火旁坐下與沈晏聊天解悶兒“聖人不難過?”
這話問的,聖人怎麼會難過呢?
或者說,聖人的難過怎麼會被他們看見呢?
沈晏被火燎得有些口乾,輕舔了下唇,道,“聖人仁愛。”
淑妃跟二皇子便罷了,蘇內侍……那可是聖人三歲時就跟在屁股後照顧他的大伴啊。
除了乳母,也就蘇廷佑相伴聖人時日最久了吧。
崔令鳶靜靜看著灶火,火苗舔上鍋底,熱浪撲麵。
“哎,我去拿個芋頭來!”
崔令鳶撐著膝蓋起來,習慣性拍拍手再拍拍屁股上灰。
這樣市井中才會養成的不雅儀態,沈晏也不知道她跟誰學的,放在她身上倒也不難看就是了。
拿芋頭作甚——左右又是什麼吃食。
沈晏沒問。
所以當崔令鳶挑了四五個不大不小的芋頭回來,拿火箸子捅開灰堆丟進去時,沈晏挑了下眉。
“沒吃過吧?”崔令鳶得意一笑,“煨芋頭!”
芋頭是個好東西啊,不用費心思種,滿山遍地都是。災年充饑、百姓解饞。
曾經就有一廟靠著芋頭堆成的牆塹度過了饑荒,廟裡四十多個和尚沒一個餓死的。
此後又有砌蘿卜磚的,恐怕也是學了這個法子。
本朝還有個佛法頗高深的和尚最喜歡吃芋頭,為了等灰堆裡的芋頭熟,連天子召見也不去。
這便是“煨得芋頭熟,天子不如我”。
沈晏也知道這典故,懶殘煨芋啊,那些士大夫最喜歡與知名禪僧結交,對煨芋也頗有情懷。
待鍋裡魚跟蒸籠上山藥都好了,灰堆裡芋頭也熟了,崔令鳶扒出來讓她趁熱吃。
又香又軟,掰開兩半,沾了灰後黑乎乎的皮子襯得芋肉雪白,又粉糯,冒著絲絲熱氣。
不僅燙手,還燙嘴。
崔令鳶吃得嘴皮子跳舞,斯哈斯哈,又忍不住繼續吃。兩個吃完,兩手已經黢黑不見五指了。
崔令鳶去看沈晏,果然他也是,雖然動作還是那麼的慢條斯理,但有這麼一雙黑大手,怎麼看怎麼淒慘,崔令鳶忍不住嘲笑起來。
笑過之後,她懷念起烤紅薯烤白薯來。
上學時學到城南舊事的節選,爸爸的花兒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其中記得最清楚的卻是英子冬天清晨站在校門口等學校開門時,買一個熱乎乎的烤白薯,捧著吃。
很簡短的文字,甚至沒有描寫那家烤白薯是什麼味道的?崔令鳶卻一下就聯想到白薯那噎糯的粉感,說是捶胸頓足也不為過,關鍵是剛烤出來的,燙得要命!咽下去得配茶。
崔令鳶在語文課上饞得直流口水。
唯二讓她有這種經曆的,還是汪曾祺的節選,寫“端午的鹹鴨蛋”,筷子一紮,“吱”地冒紅油。
後來崔令鳶也在冬天的時候,帶那種露半截手指頭的手套,買一個粉瓤的烤地瓜,站在校門口捧著吃。
那滋味真不錯,她漸漸也愛上了,經常去買。
這樣的早晨,一年年都過去了,很近又很遠。
沈晏洗了手,端著摻了溫水的盆和澡豆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溫柔地替她衝手、搓澡豆子、拿巾帕擦手,抹上手脂。
崔令鳶失神了片刻,很快又微笑起來。
是啊,花落了,可是花還會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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