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遲了遲了,三娘走這邊近些!”
一串婢子嘰嘰喳喳焦急又活躍的催促聲穿過花牆,不期然落入牆後一名年輕郎君耳中。
眾人緊追著自家小娘子越過月洞門,差一點兒與對方撞上,崔令鳶急急刹車——
對方一襲白衣,清越出塵,約莫十七八歲模樣。
還沒來得及驚訝為何後院會出現男子,丁香一拍腦門,忙收了旁的神色,端出個沉穩微笑“閣下可是沈五郎?”
眾婢子恍然大悟。
沈祉看向眼前少女,眉眼妍麗,著粉衫配紅裙,在這暮春之時俏比杏花。
對方鼻尖因為方才的跑動而微微膩濕,薄薄蓋著一層細密汗珠,麵上卻沒因此露出粉痕,想來是未施粉黛,出水芙蓉。一雙大眼望向他,盛滿驚訝與讚歎。
麵對這樣一位女郎,等等也是應該的,因此發作便失了風度。
沈祉收起臉上些微不耐——當然,他一貫掩飾得很好。
微笑頷首,“可是三娘子?”
饒是提前見過畫像,崔令鳶還是被男子俊秀的麵容給驚豔了一瞬。
此刻回過神來,亦是眉眼彎起,語帶歉然,“方才一路走來耽擱了些時辰,叫郎君等久了吧?”
“無妨。”
人都是視覺動物,相看相看,在沒了解清楚性子之前,第一眼看的定然是外貌。
顯然,二人都對對方的麵皮十分滿意。
二人尋了處涼亭坐下,這輩子自從十歲以後還是頭回跟陌生男人單獨相處,崔令鳶難免有些尷尬。
不過她很快套入了公式,這相看跟後世相親,說來也沒什麼分彆嘛!
當兩個素昧平生的要打開話題,標準流程還是得從“你每日都愛做些什麼”開始切入。
可崔令鳶的生平實在貧瘠,除了愛睡懶覺,便是一個吃字了。
思索過後,她覺得第一點是斷斷不可能與眼前這人引起共同話題的,但聊些地方特色總沒錯了。
她記得洛陽人愛喝湯?
牛羊肉自不必說,據說有道驢肉湯,隻放些蔥段放些鹽,光靠驢肉自身的油脂與大火乳化,燉上一天一夜,湯白似乳,入味得很。
直接喝,加上一勺茱萸辣子,大冬天也額頭發汗,手腳暖和,或是以湯汁熬粥,米爛香醇。
驢肉素有“天上龍肉地上驢肉”的美名,又不似牛肉稀罕、羊肉膻氣,鮮嫩無比,她還沒嘗過呢!
沈祉安靜聽著,不知為何,方才還算得上嫻靜淑雅的女郎這會子說話就跟竹筒倒豆子似利落,眉眼間神色飛揚——也太神氣了些。
可惜對於對方的熱情他有些招架不住,山中書院雖有食堂,卻每日都是些粗茶淡飯,他本身亦不重視口腹之欲。
是以微微歉然“某口舌愚鈍。”
少女神色驚訝,接著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總不好一直叫小娘子主動,這下換沈祉問她“平日可喜讀書?”
崔令鳶喜的,喜讀話本子,還喜看各地雜記遊記,就是不愛看時下被譽為“正經書”的那些。
而沈祉——
一身漿洗得發硬的士子白袍,半舊不新襆頭,姿態端莊,顯然是個正經得不能再正經人。
崔令鳶總覺得,自她回答以後,對方的笑容都似勉強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