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鳶自嘲,許是二人都有些擺爛,覺得“罷了,我這條件也尋不見更好的了”,是以雖有些性子不和,也還能接受。
這日回去過後沒多久,兩家的親事就定了下來。
過了三四個月,自己便要嫁人了,一個攏共才見了三回的男人,院子裡忙忙碌碌的,隻有崔令鳶一時不能適應。
但寬慰起許姨娘來,她另有一套說法“姨娘實在不必擔心,洛陽安寧閒散,離長安也不遠,想家了,隨時都可回來。”
許姨娘每每覺得她說的挺對,轉念卻又覺得憋悶,憑什麼上頭二娘嫁的風風光光,她家阿翹就跟個陪襯似的,滿京士族那麼多,偏要逮著兩兄弟說親?
崔令鳶切了一顆桃子喂她嘴邊,笑道“沈郎君家裡沒那些大宅門人情隨往,我倒鬆口氣,整日做什麼也沒人管,山大王一個。”
沒心沒肺的語氣,又惹得許姨娘瞪了過去,旋即又想,阿翹這樣隨意散漫性子,實在也不適合那些人際複雜的家門。
也罷,也好。
整個春天,長安隻下了些連地皮都沒潤濕的雨絲,臨出嫁前這段日子倒是淅淅瀝瀝起來,許姨娘見天的愁,覺得預兆不好,又不好表現在臉上,笑起來麵色很古怪。
崔令鳶就當做沒看出來,閉口不談,省得平添離愁,但夜裡究竟掉了幾滴淚也隻有近身的婢子們知道。
七月一過,天氣轉涼,六禮終於走到親迎這一步。
梅雨終究在前幾日歇了,親迎那日是個大好晴日,豔陽高照,微風半點,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卻不悶熱,即便穿了裡三層外三層嫁衣,崔令鳶也很能招架得住。
聽著沈祉在外做催妝詩聲音,想到他那張清風明月臉,心情似乎好受些了。崔令鳶彎起眼睛,手中舉著團扇朝許姨娘使勁兒扇風,“莫哭莫哭,給姨娘扇點回去。”
許姨娘剛醞釀好的情緒被她這麼一打斷,又氣又羞,竟是真的憋了回去。
門外催妝詩已經連著做了四五首,崔家郎君們還沒將其放進來,崔令鳶也笑眯眯地聽著。
嘿!這位還真是個才氣大的,用詞清新自然,並不矯揉造作,難怪備考這麼緊張還有心情抽空結婚,勝券在握啊這是。
因著並不熟,她也沒什麼急著出嫁之感,坐著聽就是了。
其他幾位女眷長輩見了,大加讚賞“三娘頗沉得住氣。”
崔令鳶仍舊笑眯眯地受了。
當最後終於上了轎子,她總算能趁著轎簾放下遮擋以後,揉了揉笑酸笑僵的臉。
外頭喜樂有些吵鬨,她卻透過簾縫朝外偷瞄,貪看長安街道景色。
平日裡不覺有甚稀奇的,這會子一想到日後再難看到,竟然還有些不舍。
入眼其實也不過是劉老叟的羊湯索餅攤、孫阿婆的雞湯餛飩攤、牛大的胡麻燒餅攤罷了,下轎時,門口樹上停了一對兒喜鵲歪頭叫著,崔令鳶一愣。
喜娘笑道“大吉呀!”
類似的吉兆放過去她並不相信,可眼下麵前擺著忐忑未明的未來,到底心存了一絲慰藉。
沈家的賓客並不多,也是因著沈祉在京城隻有寧國公及幾家零星親戚的緣故,不過竟然有洛陽的幾戶友朋專程趕來吃酒,情誼不可謂不深厚。
崔令鳶聽聞,不免感慨有時遠親真不如近鄰親近呢。
不過寧國府兩位長輩到底是厚道的,麵對依托他們舉辦婚事的窮親戚原本隻需要敷衍敷衍也不會有人說什麼,但竟然與前兩月自家三郎的那場婚禮比起來也不差多少,不愧是君子之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