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次並非抹去蹤跡的隱匿,他的氣息依舊清晰地殘存在場上。
在那麼?
蒼白的無麵人猛地抬頭。
一個碩大無朋的身軀從天上的空洞遊過,在密密麻麻的長須以及枯草覆蓋的口鼻中,霧生海皇吞吐雲霧又補上了缺口,還未能看清十分之一的巨物便隱沒在了白霧中,隻留一個看不到邊際的“足印”,那是白霧的空洞描摹出的軌跡。
下一刻。
顯現真形的海皇蜃在蒼白的無麵人身旁睜開眼瞳,沒有儘頭虛影向蒼白的無麵人衝撞而來。
蒼白的無麵人高高躍起,掙開每一片想要“捆綁”祂的白霧,如踏筋鬥翻身一躍,膝腿的下劈向地麵墜去。
而那無邊的虛影僅僅是一抖鱗片便不見了蹤跡,致使蒼白的無麵人打到了空處。
「惱人的幻術,時刻在虛實間切換。」
蒼白的無麵人話音未落,天水長的拳頭已經揍到了祂的臉上。
“至少打中你的時候,絕對是真實的。”
蒼白的無麵人頭顱微側,麵對天水長的侮辱也毫不在意,閒置的雙手已經做出了反擊。
天水長架起手臂做好了硬碰硬的準備。
肢體跟對方攻擊接觸的瞬間崩解,又在下一道攻擊到來前將元素之軀重構。
試圖壓上去的天水長逐漸被壓製,崩解而又來不及恢複的軀乾也越來越多。
不能退,決對不能在這裡後退。
還差一點,就能完成這個道法最後一步的構築,隻有堅持到元素升華徹底完成他才有與之一戰的可能。
蒼白的無麵人洞悉了他身上的變化,理所當然不會留給他可乘之機,奮力一拳擊穿天水長的胸口。
霸道的武意破壞著元素之軀,將天水長用以複原的手段瓦解殆儘。
海皇蜃的真軀衝出,為天水長的拉扯留出空間,白霧彙入胸口暫時替代了損毀的部分。
蒼白的無麵人迎麵扛住海皇蜃的撞擊,那醜陋而猙獰的巨物抵住了蒼白的無麵人的麵門。
祂手臂的骨骼喀嚓作響,突顯在外越發猙獰,一聲轟鳴爆發出更強大的力量。
區區妖物,道法的造物。
不堪一擊!
黑漆漆的大洞在海皇蜃身上張開,悠揚的嘶鳴中飽含痛苦,但廣域幻術像支撐天水長一樣維係著它的存在。
渴求,懇請,光芒。
海皇蜃還在霧中行走,這個由幻術構築的虛影,在某一刻的心緒與施術者同調。
於是真正的升華開始了。
必須儘快中止。蒼白的無麵人如是想著,抖了抖脊背上的鬃毛,徑直飛上天空。
雙掌翻轉,隨著手臂的運動,茫茫的白霧如同被輕撫,順著蒼白的無麵人發力的方向。
輪轉。
霧海蒸騰。
天水長方放棄抵抗,任由蒼白的無麵人擊潰自己的領域。
他抬指,在愈漸稀薄的白霧中,一滴滴水珠懸起,化作利劍布滿天空。
在蒼白的無麵人徹底驅散霧汽之前,天水長已經列好了如雨一般的劍陣。
蒼白的無麵人抬掌、收拳,在清理完白霧之後,向萬千長劍推出一拳。
如瀑散,如星墜。
天水長長舒了口氣,將白霧虛影乃至幻術締造的一切,儘數納入體內、回歸。
“已經遲了。”
已經,完成了。
華服拖曳,水的波紋在衣擺處泛濫,流水在他身上掃過,在他的額頂幻化成一對分叉的犄角。
他已徹底升華,完成人到神話生物的蛻變。
此乃——
【化龍】之術。
所謂造化神途,本便是奇跡的代名詞。
收拳。
收拳。
蒼白的無麵人和天水長,兩人對立而站。
兩個強悍的肉體在空間中碰撞,一道裂隙像漣漪一樣擴散。
天水長的龍軀堅持了短短的一秒,但他確實地將勁力傳到了對手的身上。
水花濺開,還未有任何空檔,便又重新回到了軀體中,軀體修複所需的時間無限趨近於零。
再來!
天水長振臂,不顧一切的再次揮手。
水龍頷首,長吟著洞出。
天水長和蒼白的無麵人,拳腳相碰,一次次地爆發出驚人的轟鳴。
武道是純粹的。
它隻屈服於真正的強者。
可與此同時,正因它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有時境況的顛倒、勝算的突轉也不足為奇。
於是,在天水長不要命的進攻下,他的攻擊毫無削減地落到了蒼白的無麵人胸骨上,儘管他因為放棄防禦而被對方揍得遍體鱗傷。
蒼白的無麵人瞳孔微顫,一拳將天水長水震退百米。
祂發力,骨骼縫隙的紋路湧現出金光,宛如潮汐般明滅,將侵入體內的異物摒除,那是由天水長的攻擊灌注入體內的龍氣。
蒼白的無麵人怒視著天水長,顯而易見,龍氣對傷害祂非常有效。
畢竟,同族相殘。
天水長喘著氣,不斷累積的痛楚壓迫到難以呼吸,但他還是笑著,好似很舒暢一般,“我傷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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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創世龍族的自相殘殺,是源於荒蕪的詛咒的話,那麼元初古龍的弑親,就是根植於血脈的天性。
它們的血會相互灼傷,它們的力量會彼此排斥。
隻要那位天殺的祖龍還存活於世,這份可笑的命運就一日不會停止。
蒼白的無麵人,登神的武者。
哪怕拋棄姓名、樣貌、身份乃至過往的一切,可都無從擺脫,這龍血的始源。
這份血脈賜予它們絕對的力量,也同時帶來了天生的弱點。
「你,值得稱讚。」
「但你終歸會死。」
蒼白的無麵人,僅是平淡地陳述,黃金的雙瞳越發冰冷。
天水長一點也不因對方的話動搖,嘴角哧出一聲冷笑,“誰知道呢?”
君子一念,何妨一死。
「以死證道,何其不幸。」
「你們方舟人總喜歡用生命換取些什麼毫無價值的東西。」
武意已經滲透進了天水長的身體,它們會不停地進行破壞。
想要對蒼白的無麵人造成傷害,就無力再防禦祂的攻擊,而承受更多蒼白的無麵人攻擊中的武藝,即使是化龍後的天水長也會向死亡逼近。
可惜天水長不是個合格的劍修,對這類招數沒有抵抗,即使有,麵對一位真神的純粹惡意也無計可施。
可他本就是在手搏。
死,他早拋之腦後了。
天水長握拳,水龍纏繞上他的手臂,從身體到腳步繃到最緊。
蒼龍一閃。
天水長的拳峰與蒼白的無麵人的手臂相撞,水龍咆哮將這一拳的力量推向頂峰。
錯身而過的兩人,同一刻回頭,向著彼此發起追擊。
天水長快了一步,甩動的身體將長腿劈出。
但蒼白的無麵人的防守來的更快,真神的武藝近乎無懈可擊的破解對手的每一個招式。
天水長必須再快、再強,才能補足兩人間戰鬥經驗的鴻溝。
浩蕩的龍威呻吟,而武者的拳意也不甘示弱。
決死行進。
將兩者的生命壓上天平,平等地比量誰死誰活。
一道衝擊最終終結這場和死亡的賽跑,天水長在蒼白的無麵人的攻擊下倒飛而出。
蒼白的無麵人扼住了的咽喉,將他製於掌中。
天水長的武意已經超出了所能的承受的極限,而蒼白的無麵人距離敗北還遠遠不夠。
「你輸了。」
“我知道。”
天水長麵不改色,頭頂的龍角給予了他傲岸的威嚴。
蒼白的無麵人沒有任何的遲疑,宣告了敵人的敗北,而後給予對手應有的死亡。
武意沸騰,磅薄之力自掌心迸發,在轟鳴中灰飛煙滅。
最後的天水長,嘴角勾起喧囂的笑意,仿佛在宣告自己的勝利一般。
解析,完成了。
在剛才的交鋒中,天水長拚儘全力在蒼白的無麵人身上留下了一道傷口,自祂脖頸處的骨縫中,一抹赤血溢出,向著天水長飄去。
天水長用最後一絲意識,將那滴神血融入了水中,吞沒。
在一瞬完成道法的構築,發起直擊本源的攻擊。
“收好,這餞行禮。”說完,天水長徹底消散,猛烈的轟擊將他從人世抹去。
蒼白的無麵人的傷口在擴散,骨骼剝落,天水長在最後一刻,撼動了祂的根基。
真神是完滿的、理想的,任何的缺失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折損,荒蕪裡因此發瘋、精神失常的家夥比比皆是。
蒼白的無麵人一拳戳入自己的胸骨,用血肉之軀將無形的道抽離,碾碎!
胸口的傷口彌合,將虛無的黑洞重新覆蓋,但脖子上由天水長造成的傷無從治愈。
蒼白的無麵人仰起頭,許久,雨停了。
一股股的流水,向著戰場的角落飛去,鑽入洛雲圖的垂死之軀。
將他撐起,將他治愈,將神血融入他的四肢百骸,從而拔出那些真神的武意。
水中的一道幻影,輕拍著他肩膀,背向離開。
此後,就交給你了,我的朋友。
蒼白的無麵人轉了轉頭,看向重新站起的洛雲圖。
·
“鴻鈞,告訴我,祂究竟是怎麼回事。”洛雲圖質問著身旁的女人,這個最初向他發出提醒的女人,眼神好似是暴雨中閃著火星的柴薪。
“蒼白的無麵人,一群失去了名字、樣貌、身份以及一切的可憐蟲。祂們狂熱的追尋著武道的真意,不自量力地向塵神發起挑戰,最後輸的一無所有,偏偏武道的執念又讓祂們活了下來。”鴻鈞一五一十地相告,親切地像位家中長者。
“我不是問你這些。”洛雲圖厲聲嗬斥。
鴻鈞丟下那副令人作嘔的偽裝,冰冷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半分波瀾,“你想知道的又是什麼,洛雲圖,關於祂的到來是否與我有關?真的需要我來回答麼?”
洛雲圖咬著牙,比起那些,他有更要緊的事。
“讓我恢複到全盛狀態,做得到就做,做不到就彆廢話。”洛雲圖把話說死不留一點爭辯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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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我,幫你解除神通的限製?”
鴻鈞眯起眼縫,似乎醞釀著麼,“這樣就夠了?結果會有什麼改變麼?
不如更徹底一點,做個交易吧洛雲圖。”
聞言,洛雲圖警覺。
而鴻鈞隻是繼續往下說“解開你的區製,去兼容王座的權柄,成為荒蕪之主。”
“哈?這就是你的目的?是你病了,還是我瘋了?不、不,你一直都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我就不該對你這陰魂不散的鬼東西多說一句話。”
在洛雲圖的叫罵聲中,鴻鈞隻是毫不意外地說下去“彆著急,朋友,都說了是交易了,怎能隻聽代價而不問籌碼。
聽著吧洛雲圖,我會在你奪取王座的時候幫你一把,讓你不至於瞬間發瘋。
有了這份力量,你可以做到任何事,區區一個蒼白的無麵人根本不配做你的對手,你的這群夥伴可以輕而易舉的回家,你甚至能以一己之力擊退荒蕪的亡者行軍。
在理智磨滅前,你有大把的時間去實現未了的心願,而我也不會讓你發瘋地到處搗亂。
直到你徹底在無儘的瘋狂中泯滅,我將接替你,照管你的身體,重回荒蕪之主的王座,多麼好的提議啊,互利又互惠。”
鴻鈞的聲音神秘而誘人,如同一個魔鬼貼耳親呢。
“好好想想吧,洛雲圖,你真的有的選麼?這難道不是你最喜歡的方式嗎?隻需要犧牲你一個人的性命就可以拯救所有人。”
時間仿佛在此刻被無限拉長,鴻鈞的身影也仿佛在空間中膨脹。
自儘吧。
以此擁抱荒蕪。
洛雲圖的嘴唇微顫著,他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他真的能憑一己之力戰勝一位真神麼?
真的還有猶豫必要嗎?
鴻鈞的話語一步步逼迫著他,追逐著他,“真神之下皆偽物,王座之下儘螻蟻。”
來吧。
選吧。
依賴我。
擁抱我。
在荒蕪的大地上,每一絲空氣都泛著甘甜,化作她的口舌複唱,嘈雜而喧鬨的閒言碎語四下響起。
無處可逃。
荒原之上,蒼白的無麵人與洛雲圖麵對麵站著。
抉擇之時已至。
“我——”
陷於陰影中的洛因沉聲開口,似要說些什麼,而蒼白的無麵人已然出手。
一聲呼喊打斷了未儘的話語,黑星般的劍芒截斷了蒼白的無麵人的進攻。
“不要放棄,洛雲圖!”
現在趕到戰場上的,頭懸黑冠的梅洛卡。
她大膽地護在洛雲圖身前,手中緊握著墨劍。
不,這個名字已經不適用了,那把劍煥發著新生,它被從眉心的黑冠中抽出、淬煉,舒展著新的形體。
【弑君·真形】
洛雲圖看著眼前的夥伴,泛起笑意,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我拒絕,鴻鈞。
有些事情,比死亡更可怕。”
洛雲圖沉聲回答,踉蹌地向前,越過鴻鈞的虛影。
昔日的荒蕪之主冷漠的垂眸,她隻是輕聲許諾“會有下次的,我一直都在。”
蒼白的無麵人凝視著自己的手臂,梅洛卡留下的劍痕在哧哧冒煙。
顯而易見,是祂體內根除不儘的龍血招致的禍患。
——天子,真龍也,弑君之劍斬之。
來自天命克製貫入墨劍,灼起烈火般的光與電。
蒼白的無麵人看著集結而起的眾人,再一次地提起了精神。
然而,另一道張狂的聲音響起,來自蒼白的無麵人近在咫尺的身後。
“喂,你在看哪隨呢?”
歸無心輕點著腳尖落下,無聲無息地蹲在祂的手臂上,赤紅的雙瞳閃爍。
一蠅之不加,一羽之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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