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壽西郡城關處,受北軍和魯軍前後圍攻數日的宗延宏景已是彈儘糧絕,宗延飛翼豈會當真不回頭,急報送往昌豐郡已領兵來援,奈何魯軍似是早料到昌豐郡方向會來援。
早早安排了兵馬攔截,拖延援軍進程。
烽火燃儘,狼煙稀薄。
固守近一月的壽西郡終於還是未能抵禦,再又一次的攻城之下,那橫木斷裂,偌大的城關門防轟然倒塌,北軍的鐵蹄踩踏著橫木廝殺入城而來。
宗延宏景見此一幕眼眸震動,握緊長刀咬緊牙關怒聲道“全軍聽令——!”
“人盾頂上!”
“弓箭手準備!”
王銘持刀護在宗延宏景身旁,眼中滿是血絲啞聲說道“大將軍,我們已沒有箭矢了……”
宗延宏景吞咽了口唾沫道“掘下城牆石磚為器,給我砸!”
王銘眼中似泛起了淚,高聲應道“是!”
以平南營全軍將士排開的人盾頂了上去,死死阻撓著敵軍欲要衝入關內的身影,那鋒利的刀刃刺穿了一個又一個人,那些將士們嘶吼著衝上去抱住敵軍,以人身為盾,硬生生將那欲要衝入關內的敵軍壓退了幾分。
卻也僅僅是這幾分罷了……
隨著壽西郡後方城牆坍塌,數以萬計的魯軍猶過無人之境殺入了城中。
宗延宏景回頭,看到了那屬於宗延氏的旗幟倒下,眼底最後一抹亮光泯滅,連帶著呼吸好像都輕了些許,王銘以及楊立群等一眾老將紛紛回頭,直愣愣的看著那猶如蝗蟲般的魯軍湧入城中。
在這一刻他們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死寂,似是望向了自己的結局。
宗延宏景忽而笑了笑,伸手伸手從衣擺處割下布條,極其鄭重而緩慢的用布條將自己的手與手中長刀死死綁在一起,看到了那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兵卒,雙目猩紅跪地道“報——!”
“南門被破,彭德慶彭將軍死戰未退,已……已戰死!”
“報——!西門被破!龔將軍……未能回來。”
“報……”
壽西郡四方城門儘數被破,那一麵又一麵的旗幟倒下,也代表著一位又一位的將軍戰死於此。
宗延宏景雙目逐漸染上淚意,最後看到了那最後奔襲而來的人影之時眼瞳驟然震動“錢誌行!?”
錢誌行滿身是血,肩頭還插著一支敵軍的箭矢,似是耗儘了最後一絲力氣從馬背上滾了下來,王銘等人慌忙伸手接住了他,錢誌行喘息著說道“飛翼將軍領援軍在十裡之外,被……被魯軍攔截,已在全力突破。”
宗延宏景聽著錢誌行這話語,再看他眼底滿是震動,握緊拳頭道“我不是讓你走了嗎!?”
“大將軍,我豈能做那軟弱的懦夫。”錢誌行齜牙笑著。
宗延宏景喉間哽住,老淚縱橫的看著錢誌行,正欲說什麼就看到城關處人盾被北軍的騎兵踩踏衝開,他們的最後一絲防線坍塌,宗延宏景轉身對著眾人道“眾將士聽令——!”
“迎敵——!”
“將在城在!死戰——!”
“死戰——!”
那僅存的將士們,無論是兵還是卒,是將還是士,在這一刻都拿起了手中的刀劍,跟隨著宗延宏景朝著敵軍衝殺而過。
這無疑是極其殘酷又艱難的一戰,原本北軍和魯軍以為,城關攻破侵占壽西郡簡直易如反掌,誰知宗延宏景在如此絕境之下亦能率領兵卒抵禦反抗,明明不過千百人,卻被他運用到了極致。
隨著身邊兵卒極速銳減,宗延宏景喉嚨裡的像是湧上了血色,那穿著黑色甲胄的老將揮舞著手中長刀狠厲萬分的劈砍揮刀,血沫在空中飛起,那遠遠見此一幕的翼天乾忽而覺得頭皮發麻。
有那麼瞬間,他好似看到了宗延黎的身影,這刀式實在是太熟悉了。
“殺過去!我讓你們快殺過去!”不知為何翼天乾忽而感受到了無比強烈的危機和恐慌,攻打壽西郡是最優的選擇,他原本以為他們攻克下來的速度不會太慢,但是……
還是用了太久的時間了!
當下戰局已是勢在必得,翼天乾卻不惜下令讓所有兵力全部壓上去,看著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箭雨,宗延宏景已是退無可退。
“大將軍——!”王銘紅著眼頂上前,看著身旁接二連三倒下的兵卒,那飛來的利箭刺入他的手臂。
“王銘!”宗延宏景打落箭雨,回頭之際便看到王銘以身擋箭站在了自己身後,不過因為手慢了分毫,便有五六支利箭刺入了他胸膛,宗延宏景拖拽著王銘欲要打落那箭矢。
王銘卻是再也沒有力氣抬起手了,他壓著喉間溢出的血,聽著大將軍那焦急的叫喊,伸手抓著宗延宏景,就這麼以身為甲擋在他麵前道“此生有幸為將軍親兵,自當護大將軍無虞……”
親兵護軍,他自當不負親兵之名。
王銘在宗延宏景麵前合上眼,宗延宏景隻覺得心口有著呼嘯而來的痛意,轉回頭見到楊立群與受敵軍所困,那鋒利的長刀削過了他的頭盔,花白的頭發散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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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也不負昔日猛將之名,拚死斬下麵前圍攻近前敵軍頭顱。
宗延宏景放下王銘的屍體,怒吼一聲殺入了敵軍之中,鼻息之間的腥氣彌漫,眼前的視線有些模糊,手中長刀逐漸沉重,宗延宏景清楚的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望著那愈來愈近的包圍圈,喉間嘶啞的喘息著。
嗡——!
刺來的長戟擦著宗延宏景的耳邊而過,鬢角灰白的發絲削落,耳朵流下了血色。
宗延宏景揮刀打開那刺來的長戟,卻無力再去擋下攻向自己雙膝的刀劍,隻覺得膝蓋一痛,被迫單膝跪在了地上,錢誌行扭頭得見這一幕,怒吼一聲將手中刀劍朝著宗延宏景投擲而來,硬生生為其擋下一擊。
但是卻也因為他丟出去了自己的武器,徹底將自己置身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