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坐在上首的趙卿諾望著立在下頭的孔嬤嬤,不由得挑了下眉“嬤嬤怎得突然來了我這小院?”
孔嬤嬤麵上閃過一絲尷尬,扯了扯嘴角,想起老夫人周氏的交代,彎著的腰背又低了一寸
“給姑娘請安,府裡得了消息姑娘從外頭回來了,老夫人一聽,便催著老奴來請,這會兒正眼巴巴在府裡等著……
誰家祖母不惦記著孫輩呢!打從知道姑娘外出跑鏢,老夫人心就沒落下來過,隔幾日便要問上一嘴。”
聽到這話,艾蒿故意看了眼外頭的天,烏雲壓頂,瞧不見太陽,可想也知道,絕不是打西邊升起,東邊落下“可惜看不到日頭”
她嘴裡嘀咕的聲音不小,在場的都是人精,立時便懂了她話中所指,隨孔嬤嬤來的人頭垂頭望地,隻覺得好似一隻無形大手抽打到麵皮上——臉疼。
她們不明白,當初那般對人家,鬨得那麼僵,如今卻又讓來請,難不成真是老糊塗了!
可做下人的,主子有吩咐,自己再不願意也得聽命行事。
這些都是鬆鶴堂的人,原先沒少跟著段嬤嬤給趙卿諾軟刀子吃,現在卻不得不頂風冒雪,丟了臉麵來請人。
趙卿諾沒打算難為她們,可也不想難為自己,沉聲道“嬤嬤回去吧,天色漸晚,又行宵禁,莫要誤了入城的時間。”
艾蒿聽到這話,立即走上攆人
“你們也不瞧瞧這天兒,我家姑娘才回來,身上還帶著傷呢,哪能隨著你們顛簸……嬤嬤們趕緊回去吧,院子小屋子少,留不了客。”
想到趙卿諾在鬆鶴堂吃的白眼受的氣,艾蒿心裡就好不痛快。
她如今可不是那個隻會掉眼淚的小丫鬟了,出來這些日子也算長進不少,動手不一定打得過這些人,但動嘴肯定不會輸。
“彆家祖母可能會,但我家的肯定不會……畢竟姑娘姓趙。”
艾蒿這一句看似自言自語,可說話聲音一點也沒收著。
孔嬤嬤吃了軟刀子,臉色有些難看,卻撐著笑臉陪笑
“艾蒿姑娘瞧著比在府裡大了許多,姑娘身邊果然養人。”
說著一麵繞開艾蒿,又往前蹭了幾步,“姑娘,當初的事老夫人知道誤會委屈了您,心裡也不痛快……今兒原本是想親自來的,奈何身體不適,伯爺姨娘給攔了下來。”
趙卿諾掀起半闔的眼皮看向孔嬤嬤,眉頭皺起。
伯爺和姨娘攔著,沒有提夫人……隻怕那事兒還是讓老夫人曉得了。
“嬤嬤,我身體也不舒坦,馬上過年了,自家事多忙亂,實在不方便出門。”
孔嬤嬤微微一愣,她以為點出趙明秀現在在老夫人跟前得臉的事,趙卿諾定然會回去,沒成想竟被再次拒絕。
要知道榴花院的那位才得了幾日好臉色,趙卿諾身為女兒難道不怕因此連累親母吃掛落嗎?
是不是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如此一想,孔嬤嬤陪著笑臉再次開口“姑娘,趙姨娘……”
話說一半,突然闖進來一個脆生生的嗓音
“姑娘,藥好了,師爺讓您趁熱喝了,他要給您施針。”
吳斬秋手裡端著一碗藥,拿腦袋頂開厚厚的門簾子一頭紮進屋裡,嘴裡不住地嚷嚷,“讓一讓,我這端著藥呢,灑了還得重新熬……姑娘快趁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