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和魔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接觸呢?大概就是這個故事發生的時候吧。”
“那個時候,王國就已經存在了。”
“而魔物也不是現在的樣子。”
波拿芮奶奶的語速很慢,好像在講述親身經曆過的故事。
這個故事確實如她所言,並不好聽,沒有我期待中的幸福美滿,甚至都沒有克裡弗雷那個故事的英勇悲壯。
有一個男性人類,在森林裡被女性魔物襲擊了,然而他被魔物攻擊的時候卻愛上了對方。魔物懷著複雜的心情逃走了。這在當年是根本無法想象的事。不論是對於人類來說,還是對於魔物來說,都沒有先例。
人類都認為這個男人一定是被邪惡的法術所迷惑,魔物都認為那個女性魔物是個傻子,人類是不值得相信的,他們隻是想利用魔物的魔力。
那個男人所做的事很蠢,真的很蠢。
“他在南部平原走了很久,他不停呼喚著愛人,儘管他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直到頭發擋住了眼睛,胡須刺進了皮肉,鞋子爛在了腳上,隻為了再見到他的愛人。而他的愛人,隻能一直悄悄躲在他的身後,傷心卻不能哭泣。”老婆婆的講述如果翻譯過來,大概是這樣的一種感覺。
最後,人類和魔物還是在淚水與幸福中不顧一切地相愛了,儘管等待他們的隻有不幸。
在王國中他們沒有容身之處,也沒有任何一種魔物願意接納他們。
可憐的鴛鴦在王國的領土之外修築了自己愛巢,打算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
但那間小屋被王國的士兵和暴民團團圍住,火把一根接一根地落在了屋頂上。
熊熊烈火中,溫柔的魔物沒有瘋狂地衝出屋子與士兵們廝殺,而是緊緊抱住了自己的愛人。
屋子裡沒有一聲慘叫,也沒有一聲怒吼,火就這樣整整燒了一夜。
第二天,在廢墟中,人們看到了兩具抱在一起的焦黑屍體,不論怎樣都無法分開,最後隻能用錘子將其砸碎。
在灰燼與屍骸之中,有兩枚閃閃發光的戒指。
故事講到這裡,就結束了。
波拿芮奶奶把煙鬥裡的煙灰敲出來,示意我再拿給她一支煙。然後用平靜的語氣告訴我,那兩枚戒指的做法一直流傳到現在,最後把戒指放進爐灰裡搓一搓的步驟,也是為了紀念那兩個甘願為了不可能的愛情付出生命的苦命鴛鴦。
而波拿芮奶奶也是這輩子第一次為人類和魔物打造戒指。
我陷入了沉默,誓詞裡的那些話,一下子就全有了根據
這對戒指,沒有任何祝福的含義,它所代表的是一種覺悟,一種做好準備麵對殘酷現實、麵對肮臟未來的覺悟。也更像是一種詛咒
屋子裡的煙氣越來越濃,一包卷煙隻剩下十支,波拿芮奶奶依然喜歡把卷煙拆散裝在煙鬥裡。我和魔女婆婆各自無言,卻又都不提起早些睡覺的事。
這個世界的煙草很生,幾根下去頂得腦袋直疼,但我還是眯著眼睛把這些一氧化碳和焦油吸進肺裡。似乎是想衝掉關於戒指的沉重感,我問起了魔女之家的事情。
“小夥子,先喝點東西吧。”
“好啊,我也有些渴了。”
老婆婆翻出了一個細口瓶,看著足有一升。瓶口用泥巴封著,有些古樸的感覺。把泥土搓碎,揭去封紙,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散發出來。嗯,是那種黃金果實的木香味,這個香味太獨特了,聞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除此之外,淡淡的酒味也是理所當然的。
“最後的一瓶了,嗬嗬。”
“是嗎?那還真是太感謝了”
“但是喝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您說。”
波拿芮奶奶遞給我一個做工精致的玻璃杯,問了我一個我根本沒想到的問題。
“你不是這裡的人吧?”
“或者說,你應該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吧?”
老婆婆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把酒瓶放在桌子上,笑著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