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景輕飄飄的一個命令,卻是讓康平長公主府鬨翻了天。
驚恐不已的趙子洲被大理寺的人帶走,康平長公主怒罵不已,卻也擋不住那些虎視眈眈的差役參軍們。
待人都離開了,李昭枯坐在堂上默然落淚,一貫高傲的頭顱低垂,雍容華貴的麵容上難得顯出老態。
時光到底在她臉上刻上烙印,人走茶涼,一朝天子一朝臣,對臣子是如此,對公主也是如此。
李昭最高傲肆意的時候,是那位疼愛他的父皇還活著時,父皇漸漸老了,眼神渾濁,腦子或許也變得不太清楚,跟母後關係日益生疏,與當時還是太子的弟弟相互猜忌。
但他對李昭而言,卻是最好的父親,她想要的無所不應,世間一切的規矩都是她足下的塵埃,即便是在他死去的那日,那副蒼老病弱的軀殼,在見到她時,也勉力扯出笑來。
“朕驕傲的小鳳凰……”
父皇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就是這麼說的,她是他第一個孩子,理所應當的擁有他最喜愛的特質。
昭,日明也,昭昭之光衍射四方,李昭不止一次被父皇誇耀過“此子類我”,甚至他還當著朝臣的麵,表示她是李家的“隆家之女”。
若她是男兒,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未必是她的兄弟。
但父親終究是死了,在高貴的身份,朝臣們山呼再多次萬歲萬歲萬萬歲,也抵擋不住病魔跟衰老,世間唯一的公平就是所有人都會被埋於黃土之下。
高樓塌後高樓又起,皇帝從李昭的父親變成兄弟,或許在不久之後,又會變成她的侄子。
她也從公主,變成長公主,日後估計也會變成大長公主。
越來越長的頭銜不代表權力的逐步上升,隻能代表她跟皇室的親緣在逐漸疏遠。
父親當朝,她是被捧在手心的高貴公主,可以做永不低頭的驕傲鳳凰,但兄弟當政,她就得學會低頭,侄子當政……
“殿下。”
常嬤嬤又在叫她。
李昭抬起頭,看著這個陪伴她多年的老人。
常嬤嬤以前也不是這般模樣,她皺紋並不多,李昭認識她時她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婦人,如今她老了,她也老了,以往的很多舊人也死了。
李昭喃喃問她“常姐姐,你說惠兒現在被關著,會是什麼模樣?”
她這個妹妹也是金尊玉貴似得養大,從未受過一丁點苦楚,如今被關在四方高牆之內,丈夫兒子皆亡,也不知心底是何感想。
李昭心知肚明妹妹出事,有她兒子的手筆,因此愧疚不已,時常花錢大點,隻盼望李惠在裡頭能過得好些。
至於心裡頭多少是愧疚,多少是兔死狐悲的恐懼,那就不得而知了。
常嬤嬤服侍她多年,自然知道主子所想,也紅了眼“殿下不必操心,您早先打過招呼,看守的人不會多為難惠殿下。”
李昭卻搖了搖頭“我如今自身難保,哪裡還能保得住旁人,現在我的兒子也被帶走了,也不知能不能活。”
常嬤嬤忙勸道“殿下莫慌,二公子一向謹慎,怎麼可能會去跟那些人勾結,許是誤會一場,不日大理寺那邊就會將人放回來了。”
“大理寺?”
李昭嗤笑一聲“你當大理寺那些人,敢隨意下令來我府中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