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慎也擠在圍觀的人群中，就站在秦禎旁邊，自然地感覺到了從她身上傳來的情緒，他俯身貼耳，在秦禎身旁耳語了一番。
秦禎抬頭驚喜地看著韓慎，一雙眼睛無比地明亮，韓慎心中一動，對她肯定地點了點頭，秦禎肯定的一點頭，便站了出去。
她來到公堂外，喊道“左鴇子！你讓本該在青樓裡使用的藥物流竄到市場，導致多名女子因此藥受害，按照大燕律法，你該受連坐之罪，即便不砍頭也該被流放嶺南，你可知罪！”
左鴇子一聽了這話，想到許多罪人都到不了流放之地，在路上就餓死病死了，忙嚇得磕頭道“大人饒命，草民隻將此藥悄悄給了張公子，並未給旁的彆人！這本是我畫舫上調教未開苞姑娘們用的藥，若是讓彆家知道了，我這畫舫哪裡還能在永濟河上開到最大，因此一向都是悄悄用的，偏被張公子知道了，又搬出太後娘娘跟皇上來，草民才不敢不給。”
公堂內外的人聽完這話，臉色都變得古怪起來，景和帝韓崢跟張太後則是臉色十分難看，若不是今日來旁聽，他們還不知道，張遠居然搬出他們的身份，逼迫老鴇子給他那種藥！
景和帝韓崢臉色陰沉，巴不得讓人現在就把張遠拖出去打上幾十大板，好好教訓他一番。
張太後麵子上也很是過意不去，簡直有些不想承認張遠是她張家人！
她一拍椅子扶手，卻怒斥左鴇子道“大膽刁婦，胡言亂語！”
嚇得左鴇子一個勁地磕頭道“草民不敢，草民說的真的都是真話！”
“太後娘娘，若一個人敢在危及自身身家性命的情況下，還敢胡言亂語，著實是大膽！”秦禎走到公堂之上，跪下道“草民秦禎，見過皇上，太後，兩位娘娘，見過大人。”
張太後被秦禎搶白了一句，皺眉盯著秦禎，不悅道“你是誰？”
秦禎道“草民秦禎，受阿妍姑娘的委托，作為她的狀師，今日替她來上堂。”
張太後不解道“阿妍姑娘又是誰？”
秦禎道“阿妍姑娘是阿妍酒樓的老板娘，淩齊用從左鴇子處流出的藥物淩辱了她，秦禎今日是來替阿妍姑娘討公道的。”
張太後聽見不過是一個酒家女，並不在意，但這個秦禎一出來，就逼迫得這老鴇子說出了十分不利於張遠的證詞來，更是讓她與皇兒丟臉，便沒有好臉色，說道“女子拋頭露麵，本就容易惹是生非，誰知道不是她刻意勾引，才讓京中的好男兒們失了神智，做了糊塗事。”
淩齊聽了這話，忙接話道“太後娘娘說得對，就是那個阿妍她有意勾引我的，我才會一時糊塗。”
秦禎聽了太後的話，心裡隻覺一陣反胃。
韓臨也覺太後這話有失公允，但張太後因母後家族勢力些微，在朝堂上不能給父皇什麼助益，本就不是很喜母後，自己若是此刻當麵拂了她的意，隻怕會讓母後在宮裡難為，因此隻臉色有些難看，卻並沒有說話。
姚煦身為下官，今日的主要任務是審案，也不好對張太後的話多加置喙。
秦禎見公堂之上，居然沒有任何人反對張太後的言論，便問道“既然如此，太後與二位娘娘又何必出現在此處？”
張太後臉色一冷，似乎沒有聽明白秦禎的意思，道“你說什麼？”
秦禎擲地有聲道“太後與二位娘娘出現在此處，不也是在拋頭露麵嗎？”
張太後怒道“放肆！平民女子如何與哀家和兩宮娘娘相比？”
秦禎道“可太後說的是女子拋頭露麵，不就是指的天下女子嗎？太後並沒有說是除去宮中貴人，除去世家大族，除去富商巨賈之外的女子，不是嗎？”
張太後一時也不敢應了，若她說，就是除去她們這些高居於貴人富人之上的女子之外，那她豈不是與千萬天下平民女子為敵？
秦禎繼續說道“況且天下女子以娘娘等為表率，若宮中貴人們能拋頭露麵，世間女子如何不能？”
“娘娘可知，平民百姓家中，往往需要女子出門掙錢，才能養活一家人，農田裡的莊稼人中有女子，街邊的小攤販中有女子，碼頭的殺魚匠中有女子，貴人們穿的衣裳是女子紡織出來的，漂亮的絹帕是女子刺繡出來的，便是這夏日手中的涼扇也多是女子手工製作出來的。”
“若是沒有這些女子，貴人們用的穿的能如此舒適雅致？難道天下男人的手還能如此巧了？若是沒有這些女子，朝廷的賦稅也要少掉一大部分，既然女子生產做工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為何平民女子們不能拋頭露麵？”
“大燕民間萬象，到處都是女子堅韌謀生，撐起萬千家庭的身影，娘娘卻視而不見，想必是高居於宮中，已被華麗的宮牆遮住了雙眼罷了。”
一番話振聾發聵，說得公堂內外許多人都啞口無言，那些圍觀的百姓中，有些男子本還讚同“女子不該拋頭露麵”，聽了秦禎的話，也都低下了頭，想起了家裡乾活的婆娘。
韓臨也為秦禎這話感動，又擔心她得罪了太後，心裡揪緊了，一張臉繃著，眼神卻發亮地盯著秦禎。
人群中，韓慎也臉帶微笑，欣賞地看著秦禎。
大理寺裡寂靜了片刻。
忽然聽得景和帝鼓掌道“說得好！我大燕女子不輸男兒，的確不該因男女之偏見，而失了審理此案的公允。”
張太後被秦禎辯得不知如何回答，正好景和帝做了總結，她也就坡下驢，隻冷眼看了秦禎一眼，並不打算再說什麼。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今日不是在審理奸殺案的麼，怎麼儘聽秦禎論天下女子了？
秦禎也準備見好就收，對景和帝道“謝皇上謬讚。”
姚煦接著問張遠道“張遠，如今左鴇子可以證明，她的藥隻私下悄悄給過你，你還有何話說？”
京兆尹張廬忙說道“姚大人，本官作為京兆尹，也知道辦案之程序，隻憑這一人的證詞，如何就能斷定案子？你們剛剛也看到了，這左鴇子一會兒一個說辭，她的說辭真假性可不可靠，都要打個折吧。”
左鴇子一時左一時右的回答，的確不足以讓人信服，姚煦無法反駁，虧得他有所準備，當即便道“來人，呈上仵作驗屍的證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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