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酒席首座的孟衝看著有兩名衙差竟然朝著自己撲來,當即便冷哼一聲道:“怎麼?你們刑部衙門亦要將雜家抓回去不成?”
兩個衙差原以為身穿生員服飾的孟衝是晉商的頭領,結果聽到這個尖銳的聲調,不由得扭頭望向了劉傅山。
“原來是孟公公,還請恕本官眼拙,本官自然不敢將公公帶回刑部!”劉傅山其實早就認出了孟衝,這時才故意帶著歉意拱手道。
孟衝自然不將小小的刑部郎中放在眼裡,顯是陰陽怪氣地道:“你一個小小的郎中倒是威風,不過亦是難怪,背後有個人給你撐腰!”
“本官亦是按章程辦事!孟公公,王侍郎,下官告辭!”劉傅山是林晧然當年主持廣東鄉試所收的門生,卻是喬裝沒聽到挖苦之意地拱手道。
王崇穀注意到劉傅山臨走前多瞧了他一眼,心裡不由得湧起了一份不安。
剛剛這一張酒桌還是高朋滿座,隻是隨著劉傅山帶領刑部衙差前來拿人,而今僅僅剩下王崇穀和孟衝。
兩人呆在這同一張酒桌上,這時亦是感到一陣尷尬。
太監跟官員往來一直都是犯忌諱之事,而今被劉傅山逮得正著,這事傳出來對他們的前途都是十分不利。
王崇穀終究是官場的老人,卻是將問題考慮得深一些道:“劉傅山定是受林若愚所驅使,而今將楊百石和邵芳一同抓到刑部,此事恐怕早有蓄謀!”
“王侍郎,你這是自己嚇唬自己!高拱眼看就要複起,林晧然現在是自亂陣腳,卻是拿你們晉商來撒氣罷了!”孟衝對林晧然生起了敵意,顯得不以為然地道。
王崇穀雖然覺得孟衝說得有些道理,林晧然亦可能是自亂陣腳的意氣之舉,但心裡還是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
次日清晨,紫禁城迎來了新的一天。
孟衝眼看著楊百石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抓走,心裡還是感到了一陣不爽,卻是打定主意要給隆慶上眼藥。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亦是摸清了隆慶的性子。明明是一個很愚蠢的人,卻是偏偏極度好麵子,而且還十分的沒有主見。
孟衝在自己宮外的宅子起床洗漱,而後乘坐轎子前往西苑的西門,經過西苑的宮道返回紫禁城之中。
待他返回乾清宮,隆慶已經下了早朝,一個人正在那裡吃著早膳。
隆慶的早膳顯得十分的奢侈,自從有了發債這一條財路後,對於吃喝用度都明顯提升了一個檔次。
看著孟衝進來請安,隆慶便直接詢問道:“孟衝,你都已經找尋多日了,可曾有回春丹的線索?”
隆慶終究還是一具凡人身軀,偏偏本人極度好色,特彆成為紫禁城的新主人後,在女人方麵並沒有節製。
亦是如此,身體已經漸漸吃不消,三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將他的身體掏空,亦是有了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皇上,還請再給老奴兩日時間,定為皇上尋得回春丹!”孟衝這些天正是打著尋找回春丹的旗號外出,顯得十分恭敬地打下保票道。
隆慶已經吃飽,接過旁邊一名漂亮宮女送過來的參茶,便是漱了口,心裡多少還是感到一陣失望。
雖然他手裡亦有著著不少春藥,亦有當年趙文華進獻的百花酒,但效果明顯一直在下降,卻是惦記著那種擁有奇效的回春丹。
隆慶並不是一個苛刻的皇帝,當即便是回應道:“好,朕便再給你兩日,你不可讓朕再失望了!”
“老奴定不會讓主子失望!”孟衝暗吐一口濁氣,當即便是陪著笑臉道。
陳洪和馮保將奏疏送過來,陳洪端著幾本奏疏恭敬地道:“皇上,這是今天重要的奏疏,還請過目!”
隆慶顯得不情願地歎息一聲,便是將最上麵的一份奏疏取來翻開,隻是看著上麵的內容後,眼睛當即閃過一絲的不滿。
孟衝捕捉到這個變化,卻是不由得上前打聽道:“主子,怎麼了?”
“戶部尚書馬森為陳吾德求情!”隆慶將馬森的奏疏丟下,顯得十分不滿地道。
孟衝的眼睛微亮,當即便上眼藥道:“陳吾德如此冒犯陛下,若是不加以懲治,陛下的天威如在,此次萬萬不可輕恕!”
“朕知曉!”隆慶想著陳吾德如此頂撞自己,而求情之人竟然是拒絕自己要錢的戶部尚書馬森,顯得很自然地表態道。
咦?
陳洪和馮保暗暗地交換一個眼色,發現隆慶已然比以前做事要更加的強勢,隱隱有了一點隆慶的影子。
按說,陳吾德此次上疏並沒有過錯。不說阻止皇上揮霍本身就正確,而陳吾德深為科道言官亦有一個職責,此等做法實屬尋常。
即便皇上不聽從陳吾德的諫言,那亦不該如此懲治陳吾德這種諫臣,這個舉動不利於大明的言路暢言。
當然,現在的隆慶早已經不是當年謹小慎微的裕王,而是一個有著嘉靖影子的剛愎自用的大明帝王,亦是想要營造一種一言九鼎的威勢。
隻是事不遂人意,又過一日,刑部呈上了對陳吾德的判決書。
由於隆慶將陳吾德關押在刑部,故而案子亦是落到刑部頭上。隻是陳吾德在奏疏中雖然有頂撞的言詞,但卻並沒有冒犯隆慶之意,卻是沒有觸犯任何一條大明律,故而刑部懇請皇上允許將陳吾德釋放。
隆慶雖然已經意識到自己在陳吾德的事情上有些無理取鬨,但想著自己前些年在科道言官身上所受的窩囊氣,卻是不想放過陳吾德。
孟衝宛如一根攪屎棍般,卻是在旁邊煽風點火地道:“主子,你將人押往刑部大牢便是表明要懲治陳吾德,隻是刑部選擇對陳吾德網開一麵,此事定然是有人給刑部施壓所致!”
“刑部是正二品衙門,何人還能給刑部施壓!”滕祥亦是相伴在旁,當即故意裝傻地配合道。
孟衝看著隆慶似乎還沒有領悟到自己的意思,便顯得直白地說道:“據老奴所知,林晧然是陳吾德的老師,此次怕是要相救陳吾德了!”
“如此說來,恐怕還真是如此了,林閣老這是要跟皇上對著乾啊!”滕祥是地道的山西人,卻是直接捅刀子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