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渝的臉色慘白下來。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進宮一趟,竟把事情弄得這般模樣。
他好不容易給陸家找到一線生機,可眼下景王是怎麼了?陛下又是怎麼了?
他絕望的閉上眼。
若陛下鐵了心要定罪,隻怕陸家此次,在劫難逃。
這時,淩舒止忽然起身。
繁複莊重的大殿裡,他穿一身簡素的月白深衣,背後是一扇深色簪花屏風。
深淺交映,碧玉生輝,他靜靜的站在那裡,清澈潔淨恍若稚子神童:“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皇帝的視線果然被轉移:“何事?”
景王亦斜了眼,冷冷的瞧著這個他並不親厚的四弟。
他倒要看看——他這運籌帷幄的四弟,能怎麼解了此番困局。
隻見淩舒止自後方越出,隨即朗聲道:“這幾日,百姓聞聽文舒堂之名,知曉平民與貴族同座而習,秀才舉人為師。百姓人人稱頌,趨之若鶩。孟太師的美名,如今已是遍傳京都。”
“假以時日,待文舒堂規模完善,學子有成,屆時便可順理成章昭告天下,文舒堂本就是陛下下旨親辦,百姓聞之,自然感佩天家恩德。是以,兒臣在此先行恭賀父皇。”
一席話,說的皇帝的臉色很是舒緩了幾分:“朕給孟太師派下這個差事,原本他還推三阻四的,沒想到差事倒是辦的不錯。”
淩舒止道:“孟太師自然是老驥伏櫪,也虧得慕夫人親力親為,才把文舒堂辦得這般興旺。”
皇帝忽然沉默下來,他緩緩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心中倒是有了另一番考量。
文舒堂美名遠揚,若是此時懲治為之操勞辛苦的慕莞齊,隻怕是不妥。
見到皇帝猶疑,景王當即就急了:
“父皇,寶兒堂堂皇孫,竟當眾被人打傷,父皇若不嚴加懲治,豈非失了天家威儀!”
“二兄此言差矣。”
淩舒止泠然:“文舒堂,本就是平民與貴族皆可進,孩子們多了,爭執自然難免,若今日因為貴族挨了打,明日再因為貴族成績不如平民,便覺得失了天家威儀,豈非違背了文舒堂的初衷?”
“二兄若執意覺得你的臉麵最重要,不如把寶兒送去宮裡的上書房,那便再無這般煩擾了。”
淩舒止言辭犀利,景王當即變了臉色:“老四,你此話何意!”
可是很顯然,陛下對淩舒止這番話很是認可,目露讚賞道:“舒止所言不錯,此事,是朕偏頗了。”
說罷,他對一旁早已麵如土色的陸渝,笑了一聲:“行了,沒事了,你回去吧。”
陸渝愣了又愣,一時間沒想到自己擔驚受怕到不行的事情,竟在宜王三言兩語之間便被化解。
他愈發明了這位宜王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陸渝被兩個大監攙扶著,戰戰巍巍的起身,身子仍是軟的:“謝,謝陛下隆恩...”
“你不必謝朕,回去謝你家夫人吧,一個小女子,竟這般文武全才,當真是叫朕開了眼界。”
說罷,又略有些疲憊的對著宜王景王:“朕累了,你們也先回去吧。”
幾人行了禮,前前後後轉身離去。
陸渝提著發顫的雙腿,已經走到了大殿台階下方,忽然聽見後方景王質問的聲音:
“此事發生了好幾天了,怎麼之前不見四弟開口,如今一涉及到慕夫人,你便來向父皇陳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