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到了一件發生在童年的陰森往事。
我是個對死亡非常敏感的人,關於我為什麼來,我啥時候會死,以及我死後去哪這一係列問題,從我三歲記事起,一直困擾我至今。
所以我去看莫言的《生死疲勞》,但這本書同樣沒有給我想要的答案,其中倒是有段形容女性身體的句子,讓我記憶猶新。
大致是說村裡富戶家的女兒,說她胸脯長的像對甜梨。
當然了,莫言先生在書中的用詞是相當粗鄙直接的,我如果原文照抄,這章是一定不能過審的。
所以你看,我們對文化的封鎖越來越猛烈,然而現實卻在朝著無可挽回的荒淫深淵急速隕落。
回到這件陰森的往事上,我想起一個燒屍工,這人在我小時候經常來我家做客。
他燒過整整三千隻屍體,不多不少,剛好三千。
以至於到後來,大街上行走的每個陌生人在他眼裡,都是一具具燒焦的屍體。
燒屍工並不瘋癲,和我接觸過的那些同行相比,他除了長相醜陋些,性子內向一些之外,並沒有不對勁的地方。
他隻是燒屍燒的太久了,他已經麻木了。
燒屍工每個月都來我家至少一次,每次他都會從兜裡抓出一大把大白兔奶糖,塞到我懷裡,但是從他發瘋後,他就再沒來過我家。
他的瘋和兩件事有直接關聯。
有一回,燒屍工將一個得重病而死的中年男人推進焚屍爐裡,那人的腦袋已經進爐子了,手卻忽然一把,死死捏著了燒屍工的手腕。
這事是燒屍工在電話裡告訴我爺爺,我爺爺再轉告給我的,說那人的手冷的像冰塊,跟鐵鑄似的,掐住手腕就不撒了。
燒屍工鉚足了勁,怎麼甩都甩不掉,怎麼辦呢?讓徒弟拿老虎鉗子來,一根根手指給鉗下來。
掙脫開之後,他看自己手腕,五道黑黑深深的淤青。
這不算什麼,比這更嚇人的事他也不是沒遇到過,他繼續把這人往焚屍爐裡推,推進去之後就開始燒,起初沒事,燒到一半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焚屍爐裡傳來淒厲的慘呼聲:
“疼!疼死我了啊!”
給燒屍工嚇的一激靈,急忙湊到觀察孔去看,焚屍爐大門上有個四方形的小窗戶,半個鞋盒子大,可以看到裡麵的畫麵。
他一看,隻見那人正在烈火中一下下做著仰臥起坐,起來,躺下,起來,躺下……
裡麵煙太濃,火太大,具體情況瞧不清楚,燒屍工關火後,打開艙門查看,那人已經被燒成一段乾癟的焦炭了,一動不動地躺在裡麵。
燒屍工是個內向又木訥的人,膽子大,他也沒理會那麼多,關上艙門繼續燒,邊燒邊看。
裡麵那截焦黑的“木炭”,始終在做著仰臥起坐,起來,躺下,起來,躺下……
直到腰部斷成兩截,這才停下。
燒完,再用鐵鉤勾住鐵床,把床抽出來,用榔頭砸骨頭。
是的,骨灰不是燒出來的,人骨架子再燒,也不可能直接燒成灰,要用榔頭砸碎了,取一小點出來,裝進骨灰盒裡,剩餘的百分之九十五會被丟棄掩埋。
裝錯骨灰的事更是屢見不鮮,有的燒屍工懶,胡亂一裝糊弄過去就完事了。
你從燒屍能看出,死亡,是一件非常恐怖,卻又非常無奈的事。
這件事之後,燒屍工還好著,還沒瘋,實際上他跟我爺爺敘述這件事時,語氣還是比較輕鬆的。
再來說第二件事。
那是個農村老太太,穿黑衣黑褲,沒人知道那老太太是哪的,她好像也沒什麼家人。
老太太被送來時,已經是傍晚了,陰暗的焚屍間裡,頭頂的燈泡亂晃著,老太太那張毫無血色的老臉,被畫的濃妝豔抹,一道大口紅子斜拉到下巴旁。
老太太靜靜地躺在鐵皮床上,雙眼緊閉,嘴張的老大,一動不動。
燒屍工就把老太太往爐子裡推,剛推進去不一會,他就聽到焚屍爐裡傳來說話聲。
不是一個人,是好幾個人在裡麵說話,男男女女都有,起初燒屍工以為聽錯了,儘管為了防止屍爆,屍體已經被事先切開了腹部,但在焚燒過程中,劈裡啪啦的爆竹聲還是難以避免,經常會出現。
他好奇地趴在觀察口那聽,他聽清楚了,的確是有人在說話,聲音來自炙熱的焚屍爐裡,千真萬確。
當他打開艙門後,說話聲不但沒消失,反而更吵鬨了。
老太太一動不動地躺在爐火中,整顆腦袋已經被燒沒影了。
這件事過後,燒屍工就瘋了,他也不上班了,長期出沒於荒郊野外,神色陰鬱中,又帶著一種吊詭的狂喜。
後來我爺爺見過他一次,我爺爺見到他時,他正匍匐在一片廣闊無垠的荒草甸子上,他的頭發已經及腰長了,上麵沾滿了枯草,他的瞳孔渾濁不堪,像兩團被烈日烤化的紅色軟糖。
他嘴裡叼著隻血淋淋的死老鼠,他潦草又汙濁地匍匐在那,緊張地注視前方的一團牛糞,仿佛牛糞中存在著宇宙的大秘密。
沒人知道他那天從焚屍爐裡聽到了啥?總之他聽完就瘋了,這麼好的一個人,每次都給我帶大白兔奶糖,就這麼地瘋了。
接下來我的餘生,每一次吃大白兔奶糖時,都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這個人。
……
當我吃下盧曉瑩遞給我的大白兔奶糖時,兒時的陰暗記憶一下浮現心頭,我朝著廟門外瞧去,心一下下抽著跳,我總感覺哪不對勁,具體又說不上。
青丘在我耳邊密語:“我剛才仔細觀察了婦女的因果律,包括眼鏡的禁言術在內,749局的這些特殊能力,的確有其不同凡響之處。”
“另外,我對青春痘的【美食家】幻境,也格外感興趣,這麼好的能力,落在這些生瓜蛋子手裡太可惜了,要是能將它們占為己有,開發成幻術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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