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太長,他自己都能感覺得到,身上的骨頭正在一點點的壞死。
這副孱弱的皮囊之下,已是千瘡百孔。
剜心錐骨般的痛越來越強烈和頻繁,想來,是廖神醫配的止疼藥在逐漸失效。
他不是神,隻是芸芸眾生中普通的一具肉身。
他不怕死,但不能保證受得住纏綿不息的痛苦……更不能保證他能堅持到解藥調配出來。
這一刻,傅問舟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似乎是給了溫時寧一些不該給的希望了。
再給,就是欺騙和辜負。
他怎忍心?
片刻的沉默對視中,傅問舟的心一陣陣的絞痛。
就好像,他隨口說要天上的月亮,彆人拚了命的取來,他即要不起,又無法拒絕。
內疚,不甘,像苦澀的海水將他淹沒。
傅問舟舌根發苦,失語般說不出話來。
溫時寧卻笑了:“那二爺可以給我獎勵嗎?”
傅問舟沒有猶豫的道:“時寧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都可以嗎?”
傅問舟想了想,“隻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那好,我想讓二爺帶我出去玩一玩可以嗎?”
傅問舟愣了下。
溫時寧又說:“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隻在京城逛一逛,我想走的遠些……二爺知道的,我從來沒有見過外麵的世界,我想去看一看。”
“我還想去母親給的莊子上住一段時間,好好規整規整,二爺覺得行嗎?”
傅問舟眉頭緊鎖,沉吟了片刻。
“這就是你不眠不休的目的?”
溫時寧低下頭,弱弱道:“二爺你答應過我的,隻要我好好學,等能把詩經和論語認全,就帶我出去玩。”
傅問舟記得,她剛開始識字時,他似乎是這麼鼓勵過。
“如今我都認得,還能背。臨風居的花草我也養好了,紅兒她們隻需要按我說的去做就好。溫棚我也試驗了,可行,按此法在莊子上種藥材肯定沒問題。”
溫時寧不敢抬頭,伸手扯著傅問舟衣袖,軟軟地撒嬌。
“二爺,看在我這麼努力的份上,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傅問舟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想來是廖神醫的主意,隻是這丫頭另辟蹊徑,不直接勸他,而是先做出許多成績,再來邀功求賞。
他本就許諾過,現在雖然遠超計劃,但溫時寧所做的這些,足已讓他無法拒絕。
她還懂得循序漸進,將他置於難地,再給出台階……
傅問舟無奈地歎了聲。
“也好,那就準備準備吧,等過了年就出發。”
“真的?”
溫時寧倏然抬眸,激動地握緊他的手。
“二爺你真好!我,我太高興了!”
高興的都哭了。
傅問舟溺寵失笑,手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水珠。
“以後有什麼事,大可直接同我說,不需要兜那麼遠的圈子,不累嗎?聰明不是這樣用的,明白?”
愈發柔和的眸光,像是這冬日裡的暖陽,將溫時寧輕輕籠罩。
她呆呆地看著他,一點點地勾緊他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牢牢不放。
“二爺,我其實也沒那麼聰明,我很笨,學東西很慢的……雖然能背下來,但其實根本不懂其意……我還想跟你學下棋,學畫畫……還有好多好多東西要學……”
說一千道一萬就一個意思,希望他能活久一點。
既希望他能信她,又怕他太過放心……
傅問舟能體會溫時寧煎熬的心,因而心裡更加的難過,便沒有抽出手,而是用另一隻手將她輕輕攬進懷裡,像哄孩子似的輕拍後背。
“時寧莫怕,以後會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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