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筍熟門熟路帶著清歡眾人,穿過遊廊畫舫,穿過小橋流水,走進了一片春意盛開的地方。“天上人間”四個字,在一片茵茵翠色中粲然綻放在眼前,金碧輝煌的三層樓,樓前長著兩顆鬱鬱蔥蔥的香樟樹。
讓蕭瑟的冬天,頗有些不一樣了。
這兩顆樹,便是李浩那孩子,送給清歡的第一年的年禮。推門走進天上人間,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這屋裡頭,是一座設計精巧的“熱湯池”。
水是時時皆暖,可又不像溫泉莊子那般是活水,於是清歡給取了個名兒,叫“熱湯池”。
要不李浩以後能成為大楚史書上最濃墨重彩的大司農呢?他的頭腦真是好用極了。清歡隻是提點了一句溫泉,他就能弄出熱湯。她又提了一句暖棚,隻等著明年冬天,李浩再給她一個大驚喜。
熱湯一直從屋裡延伸到屋後的院子裡,進了沒有屋頂遮攔的院子,在熱湯兩旁有兩片菜地。裡頭長著些綠油油的小青菜。雖然不夠肥嫩,可在這冬天裡,煞是惹人眼。
“這……”楚清洛的眼睛有些不夠看,蘇深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樣。
“清歡,你們來啦。”是晏喜兒,她高興的走上前拉著清歡上下看:“長高了,更漂亮了。”
清歡也高興,激動的直拉著她的手說不出話來,還是朱可愛在一旁咋咋呼呼,緩解了清歡那洶湧的情緒。
清歡就是也不知怎麼了,看著這些,看著晏喜兒,看著這真實的綠意,忽然就覺著世界真實了,心裡踏實了。
情緒很莫名,也不太像她一貫的冷靜作風。
“清歡,我才發現,你也有情緒了。真好!以前一直覺得你太冷靜,情緒都沒什麼起伏。”朱可愛趁著晏喜兒向太子介紹這“天上人間”的時候,拉著清歡在一旁耳語:“有時候有起伏,也是淡淡的。但方才,我能感覺到你那種藏不住的激動。”
“她們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朱可愛語氣有一些失落,“你有了那麼多小夥伴,可一定不要忘了我啊。”
清歡一怔,握著她的手,緊緊的握著:“他們對我來說確實很重要,但你也同她們一樣重要。”見她眼睛亮堂了起來,清歡笑的璀璨:“是你讓我相信了這個世界上有算計和肮臟,但真的也還有簡單和可愛的存在啊。”
朱可愛是一方淨土,一股清流,讓人願意去相信,除了盤算之外還有真的朋友存在。
兩人拉著對方,眼睛裡淨是脈脈的情誼,這可苦了一旁的兩個男人。
“可愛和郡主關係真好。”蘇深撅著嘴,語氣裡多的是濃濃的酸味兒:“聽聞她在王府還同郡主同床共枕?”楚清淮看了他一眼,不說話,臉色也陰沉了幾分。
“兄弟,我覺著這樣不行,她們夜裡都在一處了,這好不容易出來見我們一趟,是不是……”蘇深搓著手,眼神裡的暗示意味不要太明顯。
楚清淮點頭同意,率先去拉了清歡跟在楚清洛身後,往二樓走去,主動把一樓留給蘇深和朱可愛。
在蘇深感激的眼神中,楚清淮突然回頭衝他輕啟朱唇,他好看的唇一上一下說了什麼,沒人聽見,隻有蘇深明白。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般,忍不住揉了揉自己腰間的荷包,渾身一震。哀嚎那麼兩秒,見朱可愛看了過來,立刻換上笑顏。
二樓的包間中,季五早已等在那裡。楚清洛行了個晚輩禮,等眾人坐下後便開門見山。
“歡兒,你那麼著急讓人引了我來見麵,可是有什麼事兒?”
清歡拿出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個字,後後相聯,太子淑危。
那是朱夫人在給她帶上那個鐲子時,往她手裡塞的一張紙,她壓低聲音說了句勞煩小友宮宴上一定要交給淑妃。
“朱家夫人有心了。”楚清洛點燃蠟燭,將紙條燒毀,見清歡一張小臉皺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語重心對她說:“歡兒,宮宴上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驚慌。你隻要記住,這一切都是為了以後我們一家人能更好的在一起。”
他握著清歡的手,又把楚清淮的手也拉起來握在一起。清歡點頭,對宮宴的那些憂心和煩惱,在這一刻散儘。
待朱可愛和蘇深上來找人時,他們也已談完正事,季五也沒了蹤跡。隻有晏喜兒和茼蒿與春筍三人,正往桌上上菜。“這綠菜不錯,水嫩清甜,不必春日裡的差。我待會兒拿些回去,和溫泉莊子上的瓜果一同送進宮。父皇吃了,定也要說聲好。”
清歡看了說話的楚清洛一眼,心中有些微微的刺痛。皇帝和淑妃,其實都在處心積慮為她著想,不管前世今生都如此。
隻是前世的她辜負了。
“春筍,茼蒿,你們去摘一些新鮮的,還有那個冬桃也帶上一些,還有……”說著,她乾脆往樓下跑:“你們先吃著,我去給太子殿下收拾些東西。”
楚清淮也跟著出去了。
忙活了一陣,清歡額頭都湧起密密麻麻的汗珠,她抹了一把,心裡頭高興,靠著楚清淮就忍不住嘚嘚嘚:“你說他們會喜歡麼?他們在深宮中也真不容易,也不知道淑妃會不會想我?父母和子女之間應該如何相處?總覺著我真是期待見他們。”楚清淮握著她的手,聲音悶悶的:“有那麼多人愛著清歡,真好。”
清歡側頭往他臉上親了一口:“即便如此,你才是那個要陪我走一輩子的人呀。”
楚清淮往她唇上啄了一口,目光悠遠,話中有話:“阿歡,不管宮宴後發生什麼,你都一定要相信,我們都是為了更好的在一起。”
清歡眼眸發光,緊緊握著他的手:“我知道的,我相信你們。”
楚清洛和楚清淮沒有同清歡說他們具體的計劃是什麼,清歡也就不問,她把自己所知道的,所猜測的一切提供給他們,剩下的,她便安心的接受他們的保護。
大部分男人,大多都是在保護愛人中成長起來的。男人也似乎比女人,更需要被信賴,被依靠,更需要感受到被需要的感覺。
這是前世裡陳婉說的話,清歡覺著有道理,所以她全心全意信賴他們。
倘若是他們輸了也沒關係,他們若是輸了,她便努力成為他們最後的港灣。
楚清洛告彆前,清歡偷偷把一個令牌交到他手上:“這是富貴錢莊的令牌,你若有需要便拿著這個去那裡取錢。”
楚清洛詫異了一會兒,隨即又笑嗬嗬的把令牌塞給她:“哥哥比你還多幾家錢莊。”說完,衝她眨了眨眼睛。
清歡掩嘴笑,他們的親爹,皇帝楚文鰩,當初在聖旨裡夾帶給清歡的,就是富貴錢莊的契書。
傍晚,朱家來人接朱可愛。
“小姐,今兒午間時候,夫人得了急症,一直嘟囔著要見您,您且同奴才們回府吧。”
來接人的嬤嬤是府上老夫人身邊的,朱可愛不樂意回去,但又實在是擔憂自個兒母親,隻能同清歡耳語幾句叫她萬事小心。
清歡眼眸微黯,拍了拍她手安慰:“你莫要擔憂我,我定是不會有事。”
朱可愛壓低了聲音,“我是擔心淑妃,每次宮裡那位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要搞什麼幺蛾子,總會將我母親支開怕她壞事,所以……你萬事要小心。”
清歡捏了捏她的臉,“你若有空,記得給我寫信。”怕是過了今日,她們小姐妹相見不知是何時,也不知是何光景了。
看著朱家的馬車遠去,清歡深深吸了一口氣,所有人都不容易。
日子又過了兩日,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九這一天。
明兒便是除夕,便到了皇帝宴請百官的宮宴日子,朱夫人病的挺重,早早往宮裡遞了請罪的折子。
陳婉自從聽聞,嘴角一直高高揚起,未曾落下,連帶著對香姨娘更加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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