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三年
朱家夫人不進宮,朱可愛自然也就不進宮。朱可愛不在,說不定這場宮宴,一個香姨娘和她肚裡的孩子,能換淑妃和楚清歡母女倆。
想到這兒,陳婉怎麼會不高興呢?奮筆疾書寫了個計劃,陳婉招來紅蘭:“把這個信往宮裡頭遞去。”
夜半三更打更人,最是魑魅魍魎在世間。
一個打更的,一個倒夜香的,一個當差的侍衛,再來一個宮女,最後,那封信落到了福安宮。
“太後娘娘,是西翥城裡姓陳的那位來的信。原本是往皇後宮裡去的,如今落到了咱們手上。”福海公公恭敬的站立在一旁,垂手低眉,聲音有些說不出來的低沉。
太後娘娘拿過那信瞧了一眼,捂著嘴哈哈直笑:“看來這一次的宮宴,淑妃和太子是跑不掉了。你把這信重新封了,交給那個小宮女,讓她好好送到皇後宮裡去。”
“時間不早了,哀家該睡嘍。明兒是個什麼光景,那可真就與哀家不相乾了。”
說完,扶著一個嬤嬤的手便往後頭去,隻餘下福海還站在前頭。
福海把信小心翼翼收起來,將封口處重新封好,喚來了外頭等著的一個小宮女,讓人把信按著送信人的要求,交到皇後宮裡去。
等著皇後拿到信,她草草看了幾眼,便使人將其燒掉。
“明兒一早,記得差人去將正統殿旁邊的西暖閣好好收拾收拾,怕是有不少人想在那裡頭唱戲。”大宮女得了令就要下去,皇後娘娘又把人給叫住了:“你去找個人吩咐下去,要是明兒見著寶郡王府的車架到了宮門前,要第一時間來同我說。”
“是,娘娘。”
“還有,往年淑妃在西暖閣小憩的那間屋旁邊,記得給寶郡王家的那個什麼敬恩郡主留出來。”
“是,娘娘。”
宮外頭的寶郡王府,楚清歡剛要入睡,窗子又動了動,楚清淮一溜煙竄到了清歡床邊。
“啊歡,冷!”他睜著自己那雙無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清歡,可憐兮兮說了句。清歡覺著今晚的他有些不一樣,但也沒太多想,毫不猶豫張開懷抱。
楚清淮卻是沒有去抱她,反而彎腰脫了鞋,輕輕一躍便上了床,掀開錦被把自己塞進去,他這才將人攬進懷中。
“今夜,我便要同啊歡同床共枕。”他貼在她的耳畔,聲音迷醉低沉。蘇深那日說的同床共枕,還是在楚清淮心裡留了一個疙瘩。
清歡雖然滿肚子都是疑惑,可愣是忍住沒問,隻是將腦袋擱在他的頸窩,雙手環上他的腰。
楚清淮心中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有些酸澀和不舍,他壓住心底的情緒,往她唇上探去。
深深的一吻結束,他撫摸著她的臉龐,語氣多有不舍:“阿歡,明兒不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害怕。我們短暫的彆離,是為了往後更好的相聚。”
清歡眼眸陡然睜大:“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清淮終究是沒忍住,輕聲在她耳邊解釋:“我聽蘇深說,舅舅要將我接到北梨,且已經同皇上請了旨。舅舅不知爹爹和太後的秘辛,想斷了我們二人之間的關聯。”
清歡能理解,可是心頭到底是有些不舒服,嘟著嘴又胡亂往他臉上親去,語氣不忿:“看來等解決了陳婉,得趕快想個招兒把太後的事兒公之於眾。”
楚清淮摸了摸她的臉頰,“我不在的日子裡頭,阿歡要一直將我放在心上,不許瞧旁的人。”
“你也是,我可是知道的,你在蘇家有不少表姐妹。”清歡這個心呀,悶悶的,堵堵的,真是想把楚清淮藏起來算了。
楚清淮低聲發笑,“快些睡吧,又不是往後都見不到了,待宮宴回來,我還要過幾日再走。”
“有些心慌,也不知明兒見到淑妃會是怎樣的光景?也不知道皇上看見我會不會覺著我同淑妃長得一樣?不知道……”楚清歡喋喋不休,楚清淮就靜靜聽著,直到兩人皆入夢鄉。
天不遂人願,再多的陰謀詭計在遇上突然而來的變化時,也會像忘了寫功課而被先生突然檢查時那樣無措。
宮宴當日,一早起來,寶郡王府就熱鬨開了,楚清淮同清歡一起被人擄走了。
寶郡王憨厚,沒有多想便直接稟告到了皇宮之中,好好的宮宴,成了皇帝訓斥京中衛和寶郡王府侍衛的盛宴。
好好的世子說丟就丟,這京中安全著實叫人惶恐。
有所謀算的皇後等人,好好的陰謀也使不出來,著實叫人憋屈。
以皇室京中衛為首,郡王府,季五等人,連帶著護國寺都出動了一些勢力,想要找到那失蹤不見的二人。
“會不會是兩個小的私奔了?”陳婉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便叫皇帝以為人母卻德行有虧為由,罰到了水月庵帶發修行。
後來,有人在西翥見了一跛腳少女扛著楚清淮跑了,也有人在天佑國的深山中發現一長相與清歡極為相似的啞女。
但等著找人的人馬到時,皆找不見。三年已過,依舊杳無音信。
楚清淮是在一陣顛簸中醒來,他在一輛馬車上。
“你醒了?要是餓了,那裡有水和肉乾,你自己吃,自己喝,我腿腳不方便,就不照顧你了。小天寶在趕車,也沒法照顧你。”
他側過頭一看,在微弱的天光之中,是一個沒有四肢的白發蒼蒼的老人,再看那張臉,是一張貌美到了極致的臉皮。
雖然已經有了些年紀,但依舊抵擋不住他的那種驚心動魄的美貌。楚清淮隻覺得那張臉像是在哪裡見過,男人嗬嗬一笑:“怎麼,覺著眼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覺著眼熟。”
楚清淮恍然大悟,眼前人和自己有八九分相似。來不及把疑問問出,楚清淮四處看了看,不見清歡的身影。
“清歡呢?”語氣焦急。
甚至來不及問自己為何沒有參加上宮宴,反而是在馬車上,楚清淮隻想知道,清歡去哪裡了。
昨夜他和清歡一同入睡,寶郡王府雖不似皇宮那般猶如鐵桶,但也有護衛護著安全,且要在京都擄人,實在也還是要費一番功夫的。
可眼前人就是能將他擄走,實在令人詫異,他也更擔憂清歡。
“你是說與你一同的那個小女娃麼?當年,你們被天佑國國師天機子擄走,剛出了西翥你就被扔在路邊,要不是我一路跟著,你得死在那兒。”
“當年?”楚清淮眉頭一皺,總覺著事情不大簡單。
“是啊,如今都是元康二十五年嘍,你昏迷了整三年,要不是你爺爺我這三年東奔西走為你尋醫求藥,隻怕你這一條小命都保不住嘍。”
“你現在能醒過來實屬運氣,但體內餘毒未解,還需一株七彩蓮,我聽聞七彩蓮在天佑國的芒城有一株,這正要帶你去呢。”
楚清淮眼前一黑,吐了一口黑血,又昏了過去,腦子中滿是一句話,清歡被天佑國國師擄走,他們已經分開整整三年。
老頭嘴角蠕動了兩下,“天寶,快停下來,快進來看看,這小子吐血昏過去了。”
馬車外頭,正在趕車的少女聽聞,馬鞭一揚,塵雪飛揚,整輛馬車飛速的往前飛奔:“老頭,我爹說了,他能吐血就證明快好了,還是彆停了,趕緊把他帶回芒城讓我爹瞧瞧吧。”
老頭想了想覺著在理,便不再說什麼。
與此同時,大楚上京之中。
清早的天兒還沒亮,濃墨掩蓋著上京這片土地,像隻野獸把一切吞噬在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