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二日又有幾次餘震,經曆此次浩劫,街市上到處都是女子和孩童的哭聲。
天空又響起了悶雷,陰沉沉一片,滿城受災嚴重。
朝廷派出禦史賑災,街道上除了三兩惶惶遊走的人們,就是訓練有素的身著鎧甲的士兵在清理街道。
沒人注意有一青色身影閃進了京郊謝府大門。
一個炸雷響過,雨終究是下了下來。
暴雨如注,將男人溫文清雋的麵容襯得有些陰鬱,“可辦妥了?”
青衣男子垂首道“回公子,辦妥了。”
謝雲霽冷白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很好。”
“二公子的屍身和那些在地動中死的人丟在一處,一同處理乾淨了。”青衣男子低聲道。
人對危險的到來似乎是有感應的,他提刀出現在二公子謝檀麵前時,二公子像是早有準備,連行囊都準備好了,隻可惜晚了一步。
青衣男子腦海中閃過謝檀的臉。
——白發如雪,噙著的唇角帶著幾分譏諷的笑。
明明是將死之人,無能無為,卻也不求饒不畏懼。
這模樣沒來由地令人討厭。
直到他說出宋旎歡的名字,才在白發青年眼中看到明顯的震動,如同完美的麵具被打碎。
“屬下暗示了二公子,是表姑娘的授意。”青衣男子補充道,“隻是不知二公子是否相信……”
宋旎歡人單勢孤,怎雇得起殺手?
謝雲霽臉上是淡漠的笑意,並不與手下人多解釋什麼。他自然知道謝檀不一定能夠相信是宋旎歡買凶害他。
但隻要有一絲絲疑慮就好。
他要的就是讓謝檀心痛,帶著疑慮去死。
再者說了,青樓女子為了攀高枝買凶殺了知道自己身份的嫖客,人性應如是。
其實,想殺了謝檀的念頭似乎一直在謝雲霽腦海中。
隻不過地動之時親眼目睹謝檀與宋旎歡相擁,促使他將這個想法迫不及待地付諸於行動。
左右他成了瘋子,陷在泥沼裡再也出不來了。
很多次了,他們二人私下見麵,其實他都知道。
謝檀身上的熏香是謝府慣用的檀香不假,但由於他好藥理,身上總是一股子淡淡的藥味,每次宋旎歡與他相見過後,身上也會沾染些許藥味。
宋旎歡貪慕謝氏權勢,又不肯放棄青梅竹馬的戀人,實在可恨。
這場浩劫中帶走的人不少,多謝檀一個又如何。
街道上幾乎每家都掛出了白色的經幡,如同綿延的浪潮,有一些鐘鳴鼎食的人家在這場浩劫中銷聲匿跡了。
就連謝氏,除了二公子謝檀外,還有三位旁支的公子小姐殞命其中。
大災之後恐有大疫,朝廷發文將本次地動中受難的屍體統一焚燒掩埋,故謝檀的喪事沒有大辦,因驟然身死再加上並未成親,他甚至連謝氏祖墳都進不了。
隻有孤墳一座,裡麵掩埋的是曾經的衣衫。
天色已暗,宋旎歡抬眸看去,映著燈火,不遠處的山上是若隱若現的謝氏墓園,她知道謝檀就葬在那裡。
謝府還未修繕好,在彆院一切從簡,甚至沒有為他設靈堂。
他的離去無聲無息,就如同他在時一樣,沒有人在意。
宋旎歡略一思量,提裙從後門處隱去。
謝氏彆院就在北邙山,沿著長了青苔的石階拾級而上,小心翼翼的走到天擦黑,就到了修得極為規整的謝氏墓園外。
在規模宏大的墓園外孤零零的有一座孤墳,墳上的土還潮濕著。
謝檀沒有進祖墳,就如同他活著時那樣,與謝家格格不入。
宋旎歡剛要過去,卻看見夜色中一熟悉的身影從墓園中走出,竟是她未來的公公!
那儒雅的中年男人立於謝檀墓前,天色太暗,宋旎歡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到他顫抖的背影,一向挺直的腰有些佝僂,他似乎是在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