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細雨沙沙打著,馬車內陷入奇異地寂靜。
謝雲玠那雙眼睛,含星蘊水,明亮而有神,給人感覺是一個端方又驕傲的少年。
他抬眼看著她,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這便是他與謝雲霽的不同之處。
謝雲霽會說可以、不可、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
而謝雲玠,明明是清雋少年,卻有股子中年人的中庸。
而宋旎歡被能夠見到謝檀的喜悅所籠罩,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是默認了。
這馬車就像一艘船,窗外風雨霖霖,好像它可以一直駛向茫茫的末日。
謝雲玠覺得心裡很靜。
馬車行走了起來,宋旎歡覺得二人一直不說話實在是尷尬,便沒話找話道“小謝大人今年有十七麼?”
她還記得初次見他時,他年齡不大行事卻一板一眼。
“快十九了。”謝雲玠道。
快十九,那便是十八歲。
今年的金科狀元年近不惑,榜眼而立之年,而小謝探花,才十八。
十八歲,正當年啊,簪花遊街,春風得意馬蹄疾。
她看著他,仿佛能看到多年前,謝雲霽打馬遊街郎豔獨絕的模樣,那時的謝雲霽才及冠之年,三元及第,得收到多少閨秀的荷包、香囊、帕子啊。
可惜天妒英才。
宋旎歡垂下眼,“小謝大人年紀輕輕躋身一甲進士,奪得探花,官綬翰林了吧?”
“翰林編修,兼鴻臚寺譯官令。”謝雲玠道。
正七品的官職,隻比那時的謝雲霽低一級,位卑言重,又一個謝翰林。
她恍惚記起謝雲霽曾談及這幾個本家弟弟,誇讚最多的就是這位謝十一郎。
謝雲玠。
當時他說這個弟弟功課極好,看著安靜謙遜,實則為人寧折不彎,還需再磨礪。
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這少年挺拔端方,與謝雲霽君子如玉不同,他像是長在懸崖峭壁上巍然而立的青竹。
“我這聲恭喜,好像說得晚了。謝翰林年少有為,往後官途必然通達。”她笑道。
明知她是寒暄的場麵話,謝雲玠的心跳忽然有點快,鬼使神差地並未自謙,而是說了句“過獎。”
宋旎歡想,他是有驕傲的資本的。
“如今是住在謝府嗎?”她問。
謝雲玠頷首,“陳郡路途遙遠,進京後便借宿在雲京叔叔家。”
來京殿試後金榜題名的年輕官員,若是外地的家境清寒且暫沒有足夠銀兩置辦房產的,朝廷會統一安排住所。
但謝雲玠的情況完全不同,謝家族大,住在雲京謝府,是為宗族綿延、互相幫扶。
他看了她一眼,又補充道“你與大哥居住過的院子,一切如故。”
宋旎歡並不接話。
馬車在雨中靜靜行進著。
狹小空間裡,謝雲玠總覺得鼻端時有時無的飄來一股淡淡的體香。
馬車突然急停。
宋旎歡一個不備,眼看就要滾出去,謝雲玠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