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之詫異急了，眼前這個大叔跟“老人”兩個字挨不挨得上邊暫且不說，就算挨上了，但那天機老人不是死了上萬年了嗎？
他眼神緊緊的盯著似乎想要透過眼前人的眼睛看清隱藏其中的真相。
天機老人沒有在裴衍之臉上看到震驚，平靜無波的眼睛中閃過一絲失望，“你似乎一點都不驚訝？”
“當然驚訝！”
他驚訝極了好嗎？他之所以現在還能麵不改色，是因為從漫長歲月中曆練出來的處事不驚好嗎？
天機老人笑了笑，他“噢”了一聲，反問道:“很驚訝？”
裴衍之點了點頭，直接開口問道:“所以，你引我到此到底有何目的？”
天機老人的眼睛中的亮光更盛了，“沒想到你記憶不在了，這直覺依舊非同尋常……”
他“嗬嗬”笑了兩聲又道:“我是打算見你，但是卻不是這個現在時候。”
“現在見你，還太早了……”
他想見的是那個恢複全部記憶，擁有天威的裴衍之。
天機老人說完，足尖輕點，躍到了祭台之上。
“不過，沒關係，反正我們還是會再見麵的，先告訴你也無妨。”
天機老人在祭台之上又杵了一下拐杖，一股自下而上的力將裴衍之托舉到了祭台之上。
裴衍之站在祭台之上才發現這上麵的景色跟下麵的完全不一樣。
站在祭台上抬眼望去，目之能及之處，全是一片星海，仿佛置身於浩瀚的無垠宇宙中間。
天機老人站在一旁又道:“這是在虛空界才能看到的景象，美吧……”
高處不勝寒，裴衍之總覺得雙腳發軟，有股想跳下去的衝動。他搓了搓雙臂，席地而坐，敷衍答道:“美。”
天機老人很滿意他的答複，又道:“然而，如此美麗的景象卻是普通修士窮儘一生也未必能夠親眼目睹的奇景。”
“隻有那些曆經千辛萬苦、修煉有成，最終成功飛升的修士，才有資格領略到這樣的美景。隻不過即使他們有幸飛升成仙，也僅僅隻能觀賞到這一畫麵一次而已……”
這些飛升的修士看過這一幕後便會化成這萬千星辰中的其中一顆。從此，成為孤獨的天道，永遠受天地法則製約，直到你承受不住漫長的歲月選擇消亡。
天機老人說到這裡，眼睛裡的情緒不明，臉上的表情卻是開始猙獰起來，似乎被奪舍一般:
“飛升是一個巨大的謊言，飛升得道的修士並不能得到永生，而是換了種形式繼續受限於法則之下……”
他滿臉怒容，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有些沙啞，每一個字都說得十分艱難，甚至帶著一絲絲顫抖“這是一個巨大的騙局，騙局……窮儘一生，還是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螻蟻……”
站在一旁的裴衍之卻始終麵沉似水，看著情緒激動的天機老人，有種旁邊站著一個瘋子的感覺。
不理解，但害怕……
害怕他的情緒激動等等做出過激行為……
裴衍之想了想，附和道:“太過分了，修士們曆經無數艱難險阻飛升，這怎麼可以是一個騙局呢？”
天機老人聞言一哽，似被打斷了施法，表情逐漸恢複了平靜，他輕咳了兩聲，突兀道:“季家，現在如何了？”
裴衍之好奇的瞥了天機老人一眼，“老人家都差徒孫上門送賀禮了，又何出此言？”
天機老人看著眼前的明暗星辰，緩緩道:“悠悠歲月，滄海桑田。萬年前種下的因，自然好奇萬年後結下的果。”
裴衍之還想問些什麼，天機老人長袖一揮，眼前的星辰突然被白霧覆蓋，萬年前的一幕又顯現出來……
原來，萬年之前的天機老人在顧家的梅園靜夜觀星象，突有感悟，創立出了一種神秘莫測、能夠洞悉未來的秘法。
當時，梅園的主人顧公清得知這個消息時，懇請他運用此術為顧家一族占卜運勢。當時他內心雖然有些猶豫，但麵對好友的請求，顧及情麵，他最終還是應允下來。
曆經七天七夜的推演，他終於推演完了顧家近萬年的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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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的氣運綿延萬年不衰，然而，卻會在整整一萬年之後，毀於一個新興崛起的修仙世家之手。”
顧公清聞聽此言，臉色驟變，驚愕不已，追問他更多詳儘的信息。
當時的天機老人並沒有意識到泄露天機的嚴重性，毫無保留的將那能影響顧家氣勢的季家情況告知給了顧家人。
直到後來，天機老人才意識到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給萬年後季家造成了滅頂之災。
那是他即將飛升的時候，顧公清得知消息找到了他，懇請他對顧家運勢再做一次推演。
他秉持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又替顧家推演了一次運勢。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此番所測之結果竟與先前大相徑庭。
回想起來，上一回的占卜顯示顧家將在接下來的一萬年裡繁榮昌盛、氣運亨通；然而一萬年過後，顧家的氣運便會消耗殆儘。可如今卻完全變了樣——顧家雖於萬年內漸趨衰落，但在萬年之後將會出現重大轉機。
顧家萬年後的氣運將會比萬年前更加昌盛。
他直到此刻才驚覺自己當初那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居然會給遙遙萬年之後才崛起的世家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隻可惜，當他領悟到這一點時，一切都已太遲。
為了彌補他犯下的罪孽，在即將飛升仙界之時，他將畢生所學全部存於留影石中封存在一個錦盒之中。
他立下師訓，囑咐門下的弟子將這份傳承下去，直到萬年之後的某一天，將這份禮物送到琅琊城外的季家。
他深知他這點綿薄之力恐怕無力回天，但仍抱著一絲希望，希望通過他這微不足道的舉動，可以稍稍庇護一下季家。
天機老人說到這裡，目光再次轉向裴衍之，又問道“季家如今是否尚存於世？”
裴衍之戳了戳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天機老人席地而坐之後，他覺得更冷了。
“原來季家的禍事是你埋下的，嗬，托你的福，時至今日，仙門世家之中，已無季家之名”
聽到這個答案，天機老人的目光並沒有太大的波動，表情卻是十分遺憾，“如此，可惜了……”
裴衍之將天機老人的反應儘收眼底，用很悲痛的口氣又繼續道“季家如今僅剩下一名孤女”
天機老人聞此一言，原本遺憾的神情中瞬間閃過一抹驚喜之色，但很快就被掩飾下去。他喃喃自語道
“季家竟然還有後人存活下來，不幸中的萬幸隻要有人還活著，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裴衍之目不轉睛地盯著天機老人，絲毫沒放過天機老人臉上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變化。
他的驚喜是真的，但為何種緣由喜，就耐人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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