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沒有言語。
白璟看向邢大夫:“您先去準備風軍師需要的藥物。”
邢大夫知曉,兄妹倆需要單獨說話,便識趣地去了小廚房。
白明微走向蕭重淵,坐在蕭重淵的床邊,久久不曾言語。
白璟也沒有貿然打擾她,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
過了許久,白明微才艱難開口:“五哥,好消息是雪蓮張侍郎就帶在身邊;壞消息是,張侍郎以此與我談條件。”
白璟了然:“什麼條件?”
白明微又默了片刻,這才出言回答:“讓我讓出江北的權力,不再管江北的事情;回京後,要主動交出北疆兵權。”
白璟一時啞然。
他很訝異明微毫不猶豫拒絕,但也理解明微為何拒絕。
站在他的角度,倘若躺在床上命懸一線的人是素素,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應下。
風軍師為明微付出那麼多,明微該選擇救風軍師的。
然而站在明微的角度,明微的每一個抉擇,都事關千千萬萬人的性命,事關北疆安危。
明微是東陵的鎮北大將軍,如今在北疆忍受風沙苦寒的將士,有一大部分是明微從金鳴山帶走的,還有一部分千裡跋涉遠赴血火邊疆與明微同生死共進退。
放棄江北,就等於丟掉祖父數十年的堅持,與白氏一族的祖宗遺訓背道而馳。
放棄兵權,就等於把那些甘願交付性命於明微的將士置於危險之地。
家國,天下。
這份責任太重了,比兒女私情重。
比個人榮辱重。
思及此處,白璟啞聲喚了一句:“明微……”
可是後麵的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沒辦法幫明微分擔,也沒辦法救風軍師。
他什麼都做不了。
白明微搖搖頭:“五哥,我沒事。”
白璟小心翼翼地詢問:“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麼?”
問出這個問題,他都覺得可笑。
這個時候,該是他想辦法幫忙的時候,卻還要對著承受巨大壓力與煎熬的妹妹做出這樣的事。
他委實該死。
白明微道:“五哥,當朝大員,他們坐到這個位置的原因有很多,然而有一部分人卻憑實力坐上的,張侍郎就是其中之一。”
“除非張侍郎願意給,否則我們並無其它辦法,倘若我們想著投機取巧,隻會斷送了所有的機會。”
白璟歎了口氣:“這麼說來,拿到雪蓮的機會,的確渺茫。”
白明微點點頭,隨後便又陷入沉默。
她伸手為蕭重淵撥去被汗水黏在臉上的亂發,望著蕭重淵灰敗的麵色,愧疚與心痛仿佛要將她湮沒。
她即將溺死,可卻掙紮無用,求生無門。
然而若能有第二次選擇的機會,她清楚地知曉,她的選擇不會改變。
不是因為不夠在意,而是因為有些事情,明知不可為便不能為。
現在想來,她總算能對祖父當年的心情感同身受了。
想必祖父也是這樣,對祖母懷著這樣一份愧疚的心情,堅定不移地實現當初的抱負,數十年初心不改。
難的不止是無時無刻如潮水般湧來的心痛與愧疚,還有無法言說的艱難與苦澀。
正如此時,她隻能默默承受一般。
“重淵,如若你熬不過去,倘若上天垂憐,許我有來生,我願意隻為你一人而活。”
白明微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收回觸碰蕭重淵的手。
她恨自己,覺得自己的觸碰,對近在咫尺的男人是一種褻瀆與不尊重。
她不配……
白璟望著妹妹,分明與以往一樣沉著冷靜。
但眼前的妹妹,仿佛碎了似的。
他不忍去看,咬牙開口:“明微,應下吧。江北沒有你,還有九殿下和俞世子,還有許許多多的官員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