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0006皇後之道
一後二妃四嬪四夫人，皇帝大婚一次，娶了一妻十妾。蘭笙排位最末，獲封錦蘭夫人。
大婚當日，蘭笙與其他帝妾一道，遙望皇帝牽著方鷺影的手祭拜天地先祖。一派莊嚴肅穆之間，蘭笙心中想的是何時才能用晚膳。
打從坐上轎輦那一刻起，蘭笙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同樣是忙碌拘謹的一天，最後卻隻有一個女人能與皇帝齊守紅燭、共飲合巹，在洞房花燭夜永結連理。這就是妻和妾的不同命運。
蘭笙知道自己想的太多，有些庸人自擾。可是像根木頭一樣被人擺弄一天，如果腦子再不動一動，就真的變成死氣沉沉的朽木了。她一再提醒自己既然已經注定，那麼早點兒看開才能早脫煩惱，沒有了煩惱才能在這深宮之中自得其樂。
蘭笙被賜居錦織苑，不大不小的院落裡有座綠樹環繞的小亭，看起來古樸雅致。除了一名貼身丫鬟是從家裡帶來的，其餘的仆役都由宮中調派。蘭笙手下的管事嬤嬤姓董，是個慈眉善目的婦人。
皇家典禮結束後，蘭笙終於盼來了晚膳。用膳時，董嬤嬤將蘭笙已經學過一遍的規矩又講了一次，她特彆強調，每日裡給太後、太妃請安是最重要的禮數，一定不能懈怠敷衍。
為了能讓蘭笙在第一次問安時給太後留下個好印象，董嬤嬤特意選了一身桃紅色的正服，既能提亮蘭笙的臉色，又能取個喜氣洋洋的意頭。
蘭笙一邊吃東西，一邊聽董嬤嬤做著安排，隻覺得這是個妥帖的人。可是想到遴選時太後對自己的嚴苛，蘭笙以為，抱樸守拙才是正道。
將先前發生的事跟董嬤嬤說了一遍，坦誠了自己的顧慮後，蘭笙親自選了套墨綠色的衣裙，不出挑也不落窠臼，可防萬一。
第一次請安，皇室三聖齊齊現身，皇帝居中，太後居左，太妃居右。十一個宮婦一起叩拜，這場麵既整齊，又懾人。
“今日是你們第一次問安，朕陪你們過來，算是給你們帶帶路。以後，你們要將請安之事放在心上，不得輕慢。昨夜，朕歇在皇後宮裡，皇後勸諫朕要愛顧六宮，朕聽進心裡了。你們且安心，來日方長，朕會憐惜到你們每一個人。”皇帝說的懇切，明明是說給所有人聽的，可是每個人聽了，都覺得是在安撫自己。
“皇帝一貫會心疼人，這是你們的福氣，你們要懂得珍惜。我這做長輩的，隻提點你們一句從前傾傾在的時候，那是獨寵。可是今夕非往昔，哪怕隻能得到一分聖寵，你們也要心懷感恩。皇帝是天下的皇帝，無論你們能得到多少眷顧，那都是令人羨慕的。所以啊，你們要在自己心裡有個計較。”太妃雖已過盛年，容貌風姿卻不顯老態，一顰一笑間，眸光笑影翩躚如蝶，綻出許多暖意。
“臣妾謹遵太妃教誨。”眾人紛紛起身行禮，又齊齊坐下。顯然，在三聖麵前，規矩才是最重要的。
“從今日起，你們便是皇室中人了。之前宮裡的事有哀家和太妃代皇帝管著，現下有了你們，我們二人就可以享享清福了。皇後，以後這宮中的事就交由你掌管了，佟妃和文妃會幫你執事。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你們要相互幫扶。有不懂的，就問李嬤嬤，她是哀家身邊的老人，會幫你周全的。”
“多謝母後信任，臣妾定會與兩位妹妹打理好後宮，為陛下分憂。”方鷺影起身行禮，佟豔兒和文若薰也跟著起身謝恩“臣妾定以皇後娘娘馬首是瞻。”
“太後，孩子們就無需再向咱們請安了吧？有皇後看顧著，她們姐妹之間，問個安、說個話會更自在些。”太妃是個平易近人的性子，說起話來親切隨和，語調揚抑間總有幾分吟詠的味道。
不同於太妃的溫婉和氣，太後的麵目上透著淡淡的冷意，即使笑著，那笑也是堅硬犀利的。“瑄太妃說的有理，以後這請安的事，就去皇後的紫雲宮吧。”
“臣妾遵旨。”又是齊齊行禮，殿內暗香湧動。
蘭笙微垂著頭，有些心疼自己的膝蓋，反反複複地蹲了又起、起了又蹲，她很怕自己會就地摔倒。總算等到了太後準許她們離去的旨意，她忙不迭地站了起來，故作沉穩地退了出去。
出了坤泰宮，蘭笙就想回錦織苑，可是董嬤嬤卻攔住了她“夫人，皇後娘娘還在後麵，您需要稍等片刻。”
蘭笙一聽，驟然領悟。她確實是隨意慣了，對規矩總是少些關注，這個毛病需得改改。她快步走到一邊，垂首靜待六宮之主。
皇後陪在皇帝身邊，最後走出了坤泰宮。見所有妃嬪都等在門前，皇帝那俊朗的臉龐上劃過一絲困惑“你們，還有事？”
佟豔兒嫋嫋一禮“回稟陛下，臣妾等人在這裡恭候皇後娘娘訓示。”
“你是豔兒。”皇帝的目光柔和似水，流向佟豔兒，同時出手相扶。
佟豔兒嬌滴滴地回應道，“陛下記得臣妾……”嬌靨羞紅緋如朝霞，翦瞳如水光泛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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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記得。朕喜歡你穿桃紅色，俏麗妖嬈，明豔動人。”皇帝注視著佟豔兒，眼中柔光閃著暖色。
“謝陛下誇讚，以後豔兒會經常穿給陛下看的。”佟豔兒那羞答答的模樣著實惹人憐惜。
蘭笙以為，這種話還是兩個人留在房裡對答會更合體統。可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皇帝的女人，這體統之說，倒也可以擱下不提。不知怎的，說話的兩人之間是其樂融融、春意蕩漾，可蘭笙卻覺得人群裡有股陰冷的氣息流竄開來，讓人忐忑不安。
“鷺影，朕去你那裡用午膳，你先帶她們隨意逛逛吧。”皇帝握了握皇後的手，滿眼寵溺，在這一刻，似乎把身邊其他的女子都忘記了。
方鷺影眉目含羞，點點頭。皇帝笑著，一一看過站在身邊的女子們，怡然離去。
見皇帝走遠了，蘭笙的心情才鬆泛下來。這一派上下和睦想必是讓皇帝滿意了，接下來就要看皇後娘娘的性情如何了。
“各位妹妹，咱們往禦花園走一走吧。”方鷺影果真是個美人，含笑時如曉光逐月，漠然時如破曉清風，怎麼看都有撩人的風情。
禦花園裡的景致彆具一格，饒是蘭笙走過了不少名川大河，卻也得承認這人工鑿製的風景委實有種巧奪天工的奇麗之美，不輸於任何天地盛景。
皇後娘娘似乎是個不喜言辭的人，走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在蓮池邊停下腳步。
“這裡風景倒好，咱們就在這兒坐坐吧。”李嬤嬤拿出一方手帕鋪在巨石上，方鷺影款款而坐，李嬤嬤一欠身，帶著另外兩個宮女退到了遠處。
其他宮人見狀，都有些為難。
若學著李嬤嬤的樣子伺候，那自己的主子就要坐在皇後的身側，可是與皇後平起平坐，那就是罪，是不臣；若將手帕鋪在地上，各位主子就得席地而坐，儀態儘失，是不雅；若是不坐，那就要站著恭謹聽訓，如奴才一般，是不名。
皇後的這一手下馬威乾淨利落，削打了在場的所有人。
“皇後娘娘千金貴體，怎麼能隨意以這磐石為座呢？陳嬤嬤，你安排人去取椅子來吧。”佟豔兒吩咐身邊的嬤嬤。
“佟妹妹倒是想的深遠。不過，本宮就隻有幾句話要說，不會耽擱太久。烈日當空，本宮怎麼舍得讓各位妹妹在此久留呢？”方鷺影顯然對佟豔兒有幾分忌憚，雖未改初衷，言辭卻婉轉起來——你們就是再不願意，也得在我麵前俯首稱臣，這就是地位——有些事理，無需說的太明白。
“臣妾恭聽皇後娘娘教誨。”循禮跪地的人是雅茉夫人歐茉楊。蘭笙想起了偏殿中的老太醫，兩個人眉宇間的和善溫良一脈而出，神似至極。
蘭笙跟著跪下“臣妾等恭聽皇後娘娘教誨。”一個“等”字算是給其他人鋪了台階。依蘭笙的想法，皇後有話要說，就趕快讓她說，說完就周全了。畢竟皇後是妻，她們是妾，出於禮數，跪一下也是應當。
其他帝妾見有人帶頭下跪，也隻能做出讓步，屈膝而跪。宮人們也識相地退到了一邊。
見所有人都跪下了，方鷺影的嘴角抹過一絲冷笑。
“諸位妹妹，從今日起，咱們就是陛下的枕邊人了。陛下雖說會顧及到每一個人，可是情份這東西，可不是說來說去就能來來去去的。陛下若是在哪位妹妹身上多動了心思，那便是妹妹的本事。本宮隻希望陛下能身心愉悅、安心國事，至於是哪位妹妹能得到陛下的青睞，這就要看大家各顯神通了。隻一條，不要鬨出收拾不了的局麵，若是給本宮出了難題，本宮必定以錙還銖。話也不多說了，來日方長，咱們且好好相處吧。”方鷺影緩緩起身，“今日便散了吧，咱們明日紫雲宮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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