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0008施援雅茉
聖寵？蘭笙沒有想過。即便父親十分篤定地告訴她，趙家女兒一定會晉位宮闈，她也沒想過自己能得到聖寵。且不說得到聖寵可能會令她在天翻地覆時折損性命，就算不會麵對翻覆的境遇，她也不奢望得到那種求之難得、守之難久的情感。
一來她相貌平凡，二來她身無長技，三來她心緒散淡，在一眾超凡脫俗的女子之中，她是最平凡的一個，亦是最不可能吸引聖意的一個。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過是父親在皇帝的要求下放進棋局的一枚棋子，而一枚棋子是不需要投注感情的。
爭寵，不過是自取其辱。
想來，她之所以心甘情願地應召入宮，無非是覺得自己隻能以此回報雙親的養育之恩罷了。她和其他姐妹比不了，趙家女兒追逐的轟轟烈烈，是她不敢企及的彼岸。她隻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維護好身為趙家女兒的尊嚴，這就夠了。
蘭笙的盤算很簡單她要安安靜靜的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妾，既礙不著誰，也煩不到誰，自己省心省力，父親無憂無慮，這樣的生活就剛剛好。
心意既定，日子就更加好過起來，無論是董嬤嬤的提醒，玲瓏的慫恿，還是全樂的期待，都讓蘭笙有了全新的感受，那些純樸的敦促就像她命途上的界碑，提醒著她前進的方向。
然而好景不長，蘭笙欣然領受的輕愜時光在一個平常到不能更平常的午後戛然而止。
早上請安時，聽孔寧和狄瑛因為一塊布料上的花色唇槍舌劍了一番後，蘭笙有些疲憊，這些瑣碎的“閒情雅致”實在令她難以消受。
用過午膳，蘭笙便帶著玲瓏去了禦花園散心。她新尋到一個地方，景色清新且隱秘，剛好可以當作午後小憩之所。
蘭笙帶了《東天小傳》，醒來後便翻看著打發時間。正看到新鮮處，就聽到樹叢那邊有腳步聲傳來。玲瓏放下手裡的繡活想要說話，蘭笙連忙抬手製止了她。
一道女聲從樹叢那邊傳來“還請王爺止步，你我二人身份有彆，王爺為何要緊緊追隨至此？”蘭笙一挑眉，聽出來人是歐茉楊。
“姑娘不要誤會，本王沒有惡意。姑娘風姿綽約，令本王想起了故人，一時情難自控。若有唐突之處，還望姑娘見諒。”一道朗潤輕快的男聲傳來，語氣裡滿是急切。
“王爺，我是塵趣園的雅茉夫人，還請王爺尊禮守節，稱我一聲夫人。”歐茉楊的聲音明顯透著慌張。
“你是，雅茉夫人嗎？怎麼會是雅茉夫人……”男聲略顯遲疑，溢出幾分沉重的失望。
蘭笙微微遲疑，隨即以書掩口，吊著嗓音喊道“玲瓏，快過來，這裡有塊空地。”
玲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夫人，你慢點兒，我都追不上了。”
“嗯，我看這裡就不錯，你就把毯子鋪在這裡吧。”蘭笙衝玲瓏使了個眼色，讓她過去樹叢那邊。
玲瓏領會“夫人，您彆急，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人，要是被人看到……”玲瓏說著話就穿過樹叢到了另一邊，“哎呀。奴婢見過雅茉夫人……”
“免禮。這位是襄王殿下……”歐茉楊的聲音稍定。
“本王剛剛在這裡丟了東西，雅茉夫人正在幫忙尋找。”男聲再開口時已恢複了最初的開朗快意。
“是襄王殿下嗎？嬪妾是錦織苑的錦蘭夫人。內宮之人多有約束，嬪妾就不過去問禮了，請王爺見諒。玲瓏，你幫王爺好好找東西，本宮和雅茉夫人就先回去了。”蘭笙略感失望，書是看不成了，隻能寄望在閒聊中尋幾分愜意了。
“嬪妾先行告退。”樹叢一晃，臉色微紅的歐茉楊走了過來。
蘭笙笑笑，“真是巧，我剛尋到這麼塊好地方，竟遇到你了。相請不如偶遇，去我那裡喝口茶吧。”
因為蘭笙平日請安結束就會回自己院中，歐茉楊與她鮮少接觸。此刻驟見蘭笙相邀，而自己又剛剛擺脫糾纏，驚惶之下，便答應了蘭笙，跟著她走了。
“咱們倆也算有緣呢，遴選那日，我的手受了傷，是你祖父為我包紮的。”蘭笙沒話找話，心中暗怪自己找了個離錦織苑這麼遠的地方，她能想到的話題恐怕不夠路上說的。
“在家時我聽祖父說起了，他說你明明受了傷，很緊張，可是還能想辦法解決麻煩，這樣很好。”歐茉楊細聲輕語地說著話，把蘭笙的心都煨酥了。
聽歐茉楊說話的語調，蘭笙想起了皇帝，那個屬於一大堆人的夫君，這兩個人說話的語氣都是這樣的柔軟輕盈，讓人從心底感到愉悅。
“我很感謝你祖父的。當時我慌極了，是你祖父安慰我來著。說起來，我真應該當麵向你祖父表達一下謝意。改天我就生個病，然後請他來診治，順便謝謝他。”蘭笙信口胡謅道。
歐茉楊掩麵一笑“你可彆胡亂打算。我祖父隻給三聖看診，一般時候都很少離開太醫院的。你要是為了見他而生病，可就白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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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笑了起來。歐茉楊望著蘭笙，有一瞬的怔忡，她此刻才仔細打量蘭笙，那隱藏在濃妝背後的眼睛倏忽綻放出明朗的眸光，幾乎可以與燦星相比。
遙遙望到錦織苑的時候，蘭笙覺得院門外好像站了些不該出現的人。她一頓，攔住歐茉楊“對了，我從來沒去過你的塵趣園，今日時候尚早，我可以去你那裡坐坐嗎？我可在錦織苑待膩了。”
歐茉楊雖覺蘭笙的臨時起意有點兒莫名其妙，卻也沒有拒絕。兩人便轉道去了塵趣園。蘭笙賴在塵趣園裡一杯接一杯的喝茶，讓歐茉楊給她看手、教她賞畫、為她講墨，直到夕陽西沉，她才回拒了歐茉楊留她用膳的邀請，珊珊回院。
一進錦織苑，蘭笙就瞧出仆役們看她的眼神浮著怨意，她裝作視而不見，進了正殿就招呼董嬤嬤準備晚膳。
董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出屋去吩咐了。玲瓏見董嬤嬤走了，便開了腔“小姐，你去哪兒了呀？不是說跟雅茉夫人回來喝茶嗎？陛下在咱們這兒待了一個時辰，見你一直沒回來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