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0009初迎聖駕
日落時分，光線漸少，蘭笙怕累眼睛，便不再看書，隻倚在樹上闔目養神。玲瓏急於完成手裡的繡活，也不催著她走，兩個人就各自靜默地待著。忽然，有話語聲傳來，“姐姐，你說陛下為什麼又去了錦織苑啊？”
孔寧的聲音一響，蘭笙和玲瓏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顫。與歐茉楊的甜美輕膩不同，孔寧的聲音是嬌嫩活潑的。
玲瓏瞪著蘭笙，顯然對“陛下再次駕臨錦織苑可是錦蘭夫人又不在”這件事生出了怨憤。蘭笙不以為忤，暗示玲瓏繼續聽。
“陛下既然說了會照顧到每一個人，自然會去她那裡。”被孔寧喚作“姐姐”的人竟然是嚴芳汀。
“可是她又不在院子裡。陛下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她回去。”第三個說話的是譚敏。玲瓏激動起來，衝蘭笙一個勁兒打手勢，顯然是在替久等未果的皇帝抱屈。
“哼，她還真是不識好歹。陛下已經等過她一次了，她不乖乖守著錦織苑，竟然還敢讓陛下等她第二次。”孔寧似笑非笑的語氣讓人毛骨悚然。
“這就叫不知天高地厚。在這後宮中，若沒有聖寵，她以為她能安然幾天？還想裝與世無爭，今日一開口還不是把佟妃和文妃都堵回去了。”嚴芳汀冰冷的態度襲卷了樹叢。
“趙家的女兒都很有意思，我與她的一個姐姐兩個妹妹都有幾麵緣分。隻有她，常年不在家裡，沒和都城人打過交道，沒有人知道她是什麼脾氣秉性。
“看著倒像是個隨和的人。說來也是有趣，趙家竟然送了她進宮。若是其他三個裡的任何一個，必定是能高居妃位的。”譚敏給了趙家女兒很高的評價，蘭笙聽了頗為受用，可是玲瓏卻麵露不滿之意。
“憑她的姿色，根本就不配入選。能得到‘夫人’的封號完全是因為她父親。
“趙庭遠一屆書生，心思縝密、信守原則、無私不偏，先帝在時就對他十分倚重，幾次想要委以重任，卻都被他推拒了，他說‘一身本事隻能做力所能及之事’，於是就得到了先帝的青睞。
“所以，陛下對趙庭遠是有幾分敬重的。據說，文若薰的妃位原本就是要給趙家女兒的……”聲音漸漸聽不到了，嚴芳汀的話卻一直在蘭笙耳邊回響。
父親的聲名如此高潔，若是自己一步踏錯，會不會對父親的名譽有損？一時間，蘭笙對自己的隨波逐流生出了些許懊悔。
“小姐，你彆往心裡去，她們都是胡亂說的。”玲瓏見蘭笙麵色不善，連忙出言開解。
蘭笙擺擺手，這些話怨不得彆人說，她自己心裡也是清楚的。她隻是對這三個人的同時出現有些介懷。
回到錦織苑，董嬤嬤的難看臉色更勝昨日。蘭笙對皇帝的再次駕臨也有不解，說什麼要顧及到每一個人，蘭笙才不信這種場麵話，再說，真要顧及，也得先去顧皇後才對，對她一個小小的夫人，兩次三番的來，不是給她招人非議又是什麼！
這些話，蘭笙就隻敢在自己心裡想想，對著董嬤嬤，她還是表現了一番惋惜愧悔。聽董嬤嬤說陛下離開錦織苑去了塵趣園，蘭笙放下心來，反正要顧及到所有人，那她不介意做最後一個。
翌日，請安過後，蘭笙就乖乖地在錦織苑待了一天。用晚膳時，董嬤嬤的臉已經青成了一個秤盤，蘭笙視若不見，自顧吃著沒滋沒味的飯菜。偏偏玲瓏是個多嘴的人，咕噥咕噥就把“陛下果然生氣了”、“都不來了”這種話崩豆似的抖了出來。
蘭笙覺著自己要再不擺個態度出來，就有點兒不知好歹了。於是乾脆地放下筷子，一語不發地躺到床上“生悶氣”去了。
就在蘭笙悠然入夢之際，一聲響亮的“皇帝駕到”驟然驅散了她眼前的白霧美景。蘭笙驚坐起來，一時間有點兒慌亂，她匆忙起身，扯了件外衫披好就往外走，剛到門口，就看見金燦燦的一片已經晃入眼中，她連忙跪倒“參見陛下。”
“免禮。吵醒你了吧？”溫柔的聲音就在耳邊，扶在胳膊上的手白皙而清瘦。
蘭笙順勢站起，一抬眼，那張清雋俊朗、煦如暖陽的臉便耀目奪魄地出現在麵前。
從小到大，蘭笙還沒主動地跟陌生男人挨這麼近，她輕咳一聲，不著痕跡地雙手握住皇帝的胳膊，半扶半拉地將皇帝請到桌邊坐下“沒有，臣妾也是剛剛躺下。沒想到陛下會來，失禮了。”
皇帝一坐下，蘭笙立刻倒了杯茶放到他麵前，“陛下，請用茶。”然後畢恭畢敬地退到一邊站住。
看看遠在天邊的蘭笙，又看看近在眼前的茶盞，皇帝不由得露出些笑意。“你，很怕朕？”
蘭笙抬頭，辯解道“臣妾不是怕，隻是習慣了遠遠地望著陛下，現在離這麼近，臣妾有些緊張。”蘭笙突然懷念起孔寧的鼓聲了，怎麼這個時候不響兩下呢？
“朕之前來過兩次，你都不在。朕想著，你晚上總是要回來睡覺的，所以特意等到此刻才來。”皇帝慢條斯理地說著話，既像是解釋自己晚來的原因，又像是調侃蘭笙四處亂轉的惡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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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笙的臉一下子通紅，她覺得皇帝的語氣裡有些撩撥和戲弄的意味，可是自己偏偏理虧，實在是無法解釋什麼。
“陛下用過膳了嗎？要不要吃點兒夜宵？”蘭笙一個勁兒告訴自己放鬆，可是一看到皇帝含笑的麵容，她就放鬆不下來。
“朕不餓。”皇帝頓了頓，“朕就是過來歇息的。”
蘭笙覺得臉快要燒著了，旁邊宮女太監站了一堆，一國之君就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這種話，簡直是寡廉鮮恥。
強忍住掉頭就走的衝動，蘭笙儘量捋平氣息請示道“陛下要先沐浴嗎？”
“不用了。朕怕你太晚回來，已經沐浴過了。”皇帝始終帶著笑，那輕輕柔柔的聲音像夜裡微涼的風，吹得人心慌意亂。
蘭笙覺得心頭的一口生氣被掐斷了一般，整個人都渾沌起來。
皇帝拿她當什麼人？拿他自己當什麼人？
來了兩次沒見人，就洗好了自己大晚上來堵人？
皇帝果然是一言九鼎，說要顧及到每一個人，那麼不管你想不想被顧及到，一言九鼎的皇帝就會洗好了自己來找你，這是什麼道理啊？
蘭笙聽到了自己心底發出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