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0065望致之誌
經過了半夜的安眠，蘭笙心頭的沉重和糾結緩解了不少。想著答應皇帝的事情，她知道，自己該行動起來了。
收拾畫作的時候，蘭笙頗有些舍不得，這幾幅畫都是她遊曆時收集的。想著進宮的日子可能會比較難熬，她才帶進宮來，沒想到會因為一時不慎，就全部被皇帝征用了。
因為要拿的東西太零碎，蘭笙帶著玲瓏和全福一起去了漓波宮。江嬪對蘭笙的到訪頗感意外，她招待蘭笙到羅漢床上坐下，吩咐宮人準備茶點。
趁宮人出去的時候，蘭笙簡單說明了來意。聽聞畫院裡有個扇堂，而扇堂裡住著一位皇子，江嬪吃驚的模樣和蘭笙初聞邱淮身份時的表現沒有太大差彆。
“陛下的皇兄？先帝的長子？為什麼以前從沒聽說過？”江嬪知道蘭笙不是愛開玩笑的性格，可是這件事聽起來實在太像個玩笑了。
“陛下說，這位大皇子不受太後喜歡，所以很少離開扇堂，因此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蘭笙挑揀了一下，把能說的事情說了說。
江嬪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她從木匣中取出花箋，翻看了一下，歎道，“陛下真是狠心呐。”
蘭笙不解，皇帝與她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她隻顧著感謝陛下保留手稿之情，並沒想到其他事情。現在聽江嬪這麼說，她擔心起來。“姐姐此話何意？”
“你想一想，這位大皇子的事，從後宮到前朝，竟然從沒有人說起過，這可能是何原因？他一定是不受太後喜歡，而且是非常不喜歡。所以在太後的威勢之下，才沒有人敢說起這個人。於是日久天長，他便被世人遺忘了。這樣的一個人，怎麼能讓致兒去向他討教畫藝呢？若是太後知道了此事，心中不快，會不會遷怒於致兒？到時候致兒又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江嬪說的不緊不慢，可是言語間卻讓蘭笙感到了急迫感。
江嬪的話如醍醐灌頂，讓蘭笙看清了皇帝的用心。為了維護她，皇帝將邱淮帶到了更多人麵前，讓這個一直隱藏在角落裡的人走到了陽光下。
可是這樣做的代價是什麼？難道真會如江嬪所說，觸怒太後，連累致兒？蘭笙想想，沉聲道，“姐姐多慮了。姐姐所想，陛下定然心中有數。若是真會殃及致兒，陛下一定不會讓我送這些東西過來。我想，陛下一定有他的用意。雖然眼下我還想不明白，可是我相信陛下，陛下不會害姐姐，更不會害致兒。”
江嬪沉默了。蘭笙所說，句句在理。可是她依舊擔心，擔心這位失去親母的皇長子會成為皇帝手中的棋子。這可憐的孩子，已經夠膽小怯懦了，若是再遭受外來的責難，隻怕會更加戰戰兢兢。
看到江嬪的憂慮，蘭笙有些自責。一切都是因她的任性而起，若非她執意走進扇堂，也就不會有今日這局麵了。可是皇帝既然已經有了決斷，她就隻能順勢推波。如果之後真得會將邱望致牽涉到什麼亂局之中，她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母親，我想吃栗子糕。”結束了早讀的邱望致，一進正殿裡就喊起母親。
稚嫩的童音驅散了江嬪心頭的沉重，她笑著起身，迎上滿頭大汗的邱望致，取出手帕為他擦拭額頭，“是不是跑到後園子玩去了？看這一頭的汗。剛跑完可不能吃東西，先穩穩坐一會兒再說。”
“哦。”邱望致鼓起小嘴，有些委屈地揉揉鼻子。他繞過江嬪，看到了坐著床上的蘭笙，輕聲道，“蘭娘娘好。”
“致兒乖。”蘭笙笑著向邱望致伸出手。
邱望致看看江嬪，江嬪溫柔地鼓勵他，“去吧，陪蘭娘娘說說話，說說你讀了什麼書。一會兒就有栗子糕吃了。”江嬪輕輕推了邱望致一下，將他往蘭笙麵前送了送。
邱望致大膽地拉住了蘭笙的手，走到蘭笙麵前，趴在蘭笙膝頭，輕聲說道，“蘭娘娘誇致兒，致兒能背詩了。”
蘭笙忍俊不禁，這一聽就是小娃娃的道理，要先看到獎賞才能做事。“好，致兒真是聰慧。致兒給蘭娘娘背首詩好嗎？”
“大漠胡馬孤飛影，石城狼煙滾天青。雲狂雷動千軍勢，鐵騎風馳萬裡行。”邱望致用細嫩的嗓音背誦了這首氣衝雲霄的軍旅詩，抑揚頓挫的語調流露出彆樣的豪邁。
“致兒念的真好，這是先生教你念的嗎？”蘭笙覺得這首詩更像是江嬪教的。才啟蒙的孩子，師傅最常教的不過是對韻絕句罷了。
“這是溪娘娘教的。溪娘娘說致兒大了還要學統帥軍馬的兵法。致兒要做大將軍。”邱望致擺弄著蘭笙腰間掛的玉佩，似乎在和那個繩結打架。
這首詩竟然是溪嬪教的，蘭笙有些意外，可是細想想，武將世家出身的溪嬪對孩子有這樣的期望再正當不過了。對於皇長子而言，領兵打仗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畢竟嫡子一出，誰又會在意皇長子呢？
看著邱望致胖乎乎的小手，蘭笙想起了另一雙白皙修長的手，那雙手比紙還要白，就像那個人的人生一樣純透。有朝一日，邱望致也會變成那樣一個人嗎？
“致兒真是聰慧，這麼難的一首詩竟然背得這樣流暢。蘭娘娘很喜歡。以後致兒再背了新詩，一定要背給我聽，好嗎？”蘭笙輕撫著邱望致的頭頂，一顆無處安放的心被小小孩童臉上驕傲的笑容融化了。
“好啊，蘭娘娘喜歡聽致兒背詩，致兒也喜歡給蘭娘娘背詩，我們，要說話算話。”邱望致伸出小手指，認真的表情勾起了蘭笙心底潛藏的柔軟。
蘭笙以小手指和邱望致指節相勾，“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等致兒背滿一百首詩，我就送致兒一份大禮。”
邱望致眼中閃爍出耀眼的光芒，“什麼大禮？致兒想要大禮。”
蘭笙忍俊不禁，撫平邱望致因笑容而出現褶皺的額頭，“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沒有了驚喜，就算不上大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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