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心切,手臂的麻木還在肉裡頭跳動,不等歇息,沐陽毫不猶豫翻入井中。
兩手隔著落染絲,牢牢抓住梯子兩側,沉下身體,下肢時不時摩擦力來控製下降速度。
沐陽心想,隻要羅塞到場以後,見自己已不見蹤影,那他總不能以弱小的體軀,不畏死傷地一同跳入井中,畢竟一般人可不會舍身跳入這口距離地麵超過100米的深井,僅僅聽到這串數字,身體就會不由得做出反應,遠離危險。
然而現實,與沐陽的預判出現了相反的結果。
在下降中途,他忽然聽到上頭傳來了敢死隊一般的舍命咒罵聲,便踩住刹車,停下了下降趨勢,抬起頭,隻見原本漂著暗光的井口,此時竟然看不到一絲光亮,仿佛井口已經被堵上。
要是堵上那便堵上,絲毫不成問題,而問題在於上方傳來的咒罵聲,並沒有衰減,而是愈來愈近,並非出自井外,而是就在井裡頭。
羅塞竟然單槍匹馬,麵對高度的恐慌,強忍恐懼,隻身一人突入井中,堅決扞衛身為總管保鏢部門外勤隊的顏麵,打算與沐陽拚個你死我活。
他雖沒一身本領,但誌氣去值得誇讚。
隻不過,沐陽的思考太過於謹慎,終究無法涵蓋世界上所有人的思考方式。他過了兩秒後,才反應過來,這座以瘋狂速度接近的黑影,正在嘴裡不斷喊叫著,抑製對死亡的恐懼的羅塞。
他用肉身,遮住來自井外的光,沒有依傍任何一階鐵梯,竟然想用同歸於儘的極端方式,防止沐陽接近自己的主子,不像一個擁有漫長光明未來青年會做的舉動。
這是人類可以想到的解決方案嗎,僅僅不過為了處理一個自己不大喜歡的人,拚得上命?
沐陽內心大喊逆天,立馬鬆開雙手,半身懸於空,在下落的臨界點屏住呼吸。
他並不是早效仿羅塞,他撕扯開衣服,粗暴地操控落染,如不善築網的老蜘蛛,舍棄一切美觀結構,張開小小的天羅地網,隻為了接下迎麵撞來的大蠢蛋。
“啊啊!”
就是現在!
躲開落下的炮彈,落染絲線粘著之後,其他絲線也一並纏繞上羅塞懷抱著動力炸彈的身體,朝下方落去。絲線一邊著緩衝,一邊吸收著能量,經過了30米加速的動能,也在絲線的庇護下,在數秒內消耗殆儘,羅塞的身體隨著緊繃的絲線回彈。
而沐陽自然不想保護羅塞,他隻是不想賬上多一條不是自己奪取的性命。
絕不會對他客氣。
等羅塞被絲線拉扯到沐陽麵前,沐陽憤怒地一把抓住羅塞的喉嚨,將他的身體釘在了鐵梯上,五根手指殘暴地嵌進皮肉,就連日常喘氣呼吸,羅塞都無法如願。
“你瘋了嗎,你真以為從上頭掉下去不會濺滿地的番茄醬?”
“咕啊——”
被卡住氣管,連想說話都沒有氣來送,羅塞隻能憤怒地盯著眼前的漆黑,咬牙切齒,在慶幸著自己小命奇跡般保住之前,他更願意花多一分一秒去憎恨眼前這個老鼠男。
“你欠我一條命,小子,如果你真想戰勝我,就彆依靠這種廢人的戰法,不然,我就得在總管麵前,好好‘表彰’一番你驚人的表現,你不會喜歡被拋棄的未來。”
“我,我討厭——你。”羅塞輕微張開嘴,發出指甲摳挖砂紙那般殘破聲音,痛苦之中仍然不願放下對仇恨的執著。
“我也不喜歡你,但就在剛才,我覺得你好像有點意思。”
說完,沐陽鬆開手,與之前跟溫蒂下樓梯那般,兩人夾著鐵梯麵對麵,用絲線將兩人的手纏繞在一塊,十指相扣。
羅塞無法掙脫,保持這個激情四射的架勢,繼續下潛。
但羅塞的脾氣,可沒那麼簡單平息,他手指發力,甚至想像隻螃蟹大鉗般夾斷沐陽手指,同時又想著給沐陽的肚子來上一記重拳。
然而想象之中的自己有多英武,現實的自己就多無助。
“讓你見識見識重力的殘酷。”
說完,沐陽鬆開作為手刹的兩腿,懸於空中,讓身體沐浴在純粹的在重力之下,羅塞卻沒照辦,還在像隻金龜子般依附在鐵梯上。
沐陽輕輕歎口氣,對著羅塞的兩腿飛速各揣上一腳,讓羅塞在為突然的疼痛叫天喊地之際,沉浸在身子浮遊在空中那一刹那兩耳邊的寂靜,而後隨著風聲入耳,落在身上那不可反抗的無形吸引力開始加重,將兩人往深淵拉去。
耳邊劃過的風鳴聲,便是轉生的倒計時。
沒有了莽撞蠻勇的加持,羅塞就像一隻無所適從的小鳥,掙紮著雙手卻無法讓逐漸加速的下落緩和,頭頂的光亮越來越遠,腦子裡除了大喊救命外,一片空白,他的人生,還未開始涉及死亡。
他開始遐想,自己先落地的下肢會從哪裡折斷,痛感會延遲多少秒傳到大腦,生命完結的時候,又是哪一層痛苦帶走他,自己的血液會怎樣染紅牆壁。
而身為孤兒的他,最後想到的麵容,是總管那病瘦的臉頰,而一想到那副毫無精神的麵孔,心中的暴雨停歇,變得如水潭的平麵般平靜,就像自己是為至愛的主子擋槍,而死去那般壯烈,人生那般圓滿,讓他能在死亡麵前,安下心來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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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速度緩緩流失,耳邊的尖嘯也開始發鈍。兩人就在下落了接近9秒鐘後,緩緩落地。羅塞閉上了眼睛,呈現出對天祈禱的可笑模樣,沐陽趁機解開十指相扣的束縛,先一步拋下羅塞,走出壁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