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顛倒現狀,停下這該死的死亡墜落的,隻有把[落染]當成廉價的勾繩,向牆麵投射,祈禱其能貫穿堅如磐石的牆體,再依靠[落染]強大的柔軟性與彈性,在下半身觸及硬麵而全盤粉碎之前,把沐陽的生命從死亡邊緣拽回陽間。
這不是臨死前的自我感動的幻視,也不是癲瘋的前兆,這聽起來夢幻空虛的腦中大策,的的確確是有跡可循,符合理論的,隻不過這套理論,必須有非常精細的準備做鋪墊,就餘命不下數秒的現在,自然是天方夜譚。
現在他手中剩餘能使用的[落染]都隻是群殘兵敗將,就像空白的一張紙,沒有堅硬牢固質地,沒有布丁般的彈性,就連顏色也都是時尚黑洞的黑與白,以上腦中最完美的流向,沒有一點再現的可能。
生死之際,沐陽滿腦子都蹦不出一點讓人眼前一亮的好點子,全都是[落染],[落染]!又或者其他不經常用的法寶,這也許就是依賴過頭而必須付出的代價,致命的代價。
真要命!硬要說的話,我更擅長在辦公室當個文官!給我拿來紙和筆!
以蠻力粉碎問題從來不是他的長處,狡黠圓滑地把問題分化成星星點點逐個感化才是拿手好戲,而連人話都不會說的沉重大地,以及能把靈魂都給吸走的無儘黑暗,又有何種籌碼能與其對抗——
將殘缺的[落染]刺入腿中,至少保證下肢全斷的情況下,能保全上方的重要器官就是最好——
噗通!
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反而一股刺骨冰寒貫通鞋底,沿著腳趾尖湧上胸口,沾濕一切暴露在外的肌膚。重力被緩和的同時,將哺乳動物賴以生存的氣孔無死角地堵死,原本在耳邊呼嘯的尖銳風聲也被一瞬間默化,激烈轟鳴的鼓動聲從耳蝸混著靜流趁虛而入,平息了沐陽拚死最後一搏的心跳聲。
輕輕地包裹,如廉價繈褓般差點意思的溫暖。
溫柔細膩,無孔不入,仿佛除沐陽之外,世界並無他物,柔如絲綢,細如娟物,冰冷,但又富有生命力——
沐陽再也編不下去了,猛地睜開被厚重液體按壓的雙目,一絲熒光投進沐陽的視界,波光粼粼的霞光將他渾身疼痛的身體往下沉寂,迫使他遠離塵世,永遠留在這個瞬間
不管沐陽怎麼用辭藻修飾這一刻劫後餘生的歡喜心情,也擋不住被這塊有意填滿的小水塘拯救而羞恥的心境,也對自己的無能或多或少產生了一點厭惡感。
至死都不打算沒出息地喊出聲而保存在肺裡的氧氣,轉眼間也消耗殆儘,是時候要重新填裝空白的大腦,麵對完全不一樣,嶄新的行程薄,撕毀的未來計劃。
體感著這灘死水的死寂,浮動身軀,升出水麵,從濕潤的額頭到散射著寒光的大眼珠子,一點一點地重回現世懷抱的期間。
頭頂的空洞,黑暗無限,雖然看不見,但那正是沐陽失足而墜落的地方。
水中的熒光正是某種發光的水下植物瑟瑟發抖出來的,但單靠這一株又怎麼可能點亮許久不見的光明。
沐陽朝更明亮的方向望去,倒吸一口冷氣。
眼前的景象要是單拿出來擺在特樂依爾城的某個旺市裡,可能也不會有什麼令人驚歎的,但單獨呈現在這種要得爬密道才能抵達的隱秘場所,隻能說世界觀大不相同。
原本以原生的岩層為建築基礎框架的落花村內,卻起了一間比在手上把玩的魔方還要方正的空間,空間的牆壁皆由整齊統一的鐵片緊湊鋪滿,原本岩石冰冷堅硬的形象,在這鋼鐵大塊裡頭隻會儘顯頹勢,簡直就是泥頭車與坦克的雲泥之彆。
沐陽所處的小水塘剛好在鋼鐵房間之外不遠處,透過正正方方,滿溢著工藝切割感,足以塞進一整個人的口子,可以清晰憑著裡頭奢侈的燈光,瞄到鋼鐵房間裡那扇存在感拉滿的鐵門。
不必猜疑,那扇門的所保護著的一定不是幾塊廢鐵,也肯定不會是幾條電子零件或者幾片陳年臘肉,畢竟大費周章專門切割出四四方方的房間,還砌上看起來就昂貴的定製鐵片,這可不像在地表上能隨意運送材料,也沒有大型器械切割房體,財力人力總得傾儘一邊。
按常識來想,這背後一定有堪比黃金的重要信息。
如此肥美的夢幻就在眼前,沐陽望而卻步,他可沒蠢到,麵對大燈全開,空曠無比,可疑程度堪比正置在馬路中央的數疊萬元大鈔暴露野心。空氣之中儘是沒有顏色的凝重與壓迫,一個成語就能概括,那便是草木皆兵。
退路是垂直九十度的絕壁,進路是混雜了各種可能性的魔女黑暗大鍋,這身皮肉到底會成為難以熬煮的硬筋骨,又或者墮落為糜爛的散肉,都是未知數,皆為沐陽謹慎向前的絆腳石。
該磨嘰磨嘰駐足不前之時,沐陽卻感到渾身上下充滿了乾勁,是因為大秘寶就在眼前,還是因為他有十足的把握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而宵語短時間內也一定不會折返,裡頭也沒有害人的玩意兒,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隻知道這身衝勁可能會讓他的理性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