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院子裡的寧彥臉色煞白,雙手不知不覺握成拳,手背上全是暴起的青筋。
這些日子他的父親對他的三姨母十分寵愛,巴不得捧在手心天天供著。
他娘不僅一句話也插不上嘴,甚至就連走到三姨母的院門口都會被訓斥。
如今這位好姨母又懷上男胎,他的父親要真對他失望至極,怕是當真會休棄她的娘親,抬這位姨母做正室,讓姨母的孩子襲爵。
他越想越後怕,立馬朝身旁的小廝喚道:“偷偷去二夫人的院子,給我盯著他們。”
“是,二少爺。”小廝準備離開。
寧彥看著被丟在一側的文章,眸子變得猩紅,再次朝他喚道:“去,給我把謝家那丫頭帶來!”
“是,二少爺。”小廝行禮應道。
然而,小廝才剛離開沒多久,他的心腹仆人小跑進來,慌慌張張道:“二少爺,就在方才,謝家彆院突發大火,謝家小姐和謝二爺被大火吞沒,葬身火海!”
寧彥大驚失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脫口問出:“葬身火海?好好的怎麼會突然起火?”
“小的去的時候隻看到兩具屍身,並不知道為何會起火,不過聽巷子裡的街坊所言,那火是謝家小姐自個點的!”
“有人說,她是不堪長期受謝家欺辱,一心求死。”
寧彥斂下驚色,癱跪在地,謝言芳一死,他不僅仇不得報,日後還無人再給他代筆,於他而言真是晴天霹靂。
半晌之後,寧彥突然大笑起來:“好啊你,謝言芳!就算臨死也不放過我!”
他一聲嘶吼,握著拳頭朝地上重重一砸。
小廝忙攔住他:“二少爺,您彆急,死了一個謝言芳,還有下一個謝言芳,這世上才華出眾的窮書生千千萬萬,又不僅她一個,小的這就給您去尋人!”
“沒錯,這世上又不僅她有真才實學。”寧彥緩和神色,讓小廝快些下去尋人。
小廝走的時候,迎麵撞見瞿綰眉。
瞿綰眉在外麵把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裝作不知何事的模樣走到寧彥跟前,輕聲問:“夫君這是為何跪在這院中?”
寧彥素來喜歡打壓瞿綰眉,如今在她跟前罰跪,臉麵儘失,緊拉著披在自己背上的外袍擋住傷口,惱羞成怒道:“與你無關,回你後院去!”
瞿綰眉看著他跪地狼狽模樣,心中十分舒暢,轉身看向灰蒙蒙的天,笑道:“夫君,今夜有雨,你可要小心身子,切莫著涼。”
她語氣低緩,帶著嘲弄。
可在寧彥的耳朵裡卻是透著關心,他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心跳加速,這讓本就羞愧的臉頰變得更加泛紅,像那十多歲懷春的少年。
“你也是,過幾日我......”他難得低頭,剛想要說幾句軟話,誰知抬眸之時,瞿綰眉已經走遠。隻留下那道嫻雅端莊的冷漠背影。
他的胸口某處瞬間如數萬隻白蟻在撕咬,心癢難耐,羞辱再次席卷而來。
瞿綰眉離開寧彥的書房,從懷中拿出一頁文章,這才是謝言芳花費數天所寫的治水文章,裡頭條條框框皆是治水典範,當年寧彥就是靠著這篇文章,在皇上和攝政王麵前大展拳腳,即便還沒參加科考,就有了治世能人之稱,隻不過這一次,它不會再落他寧彥的手中。
隨著夜幕降臨,原本灰蒙蒙的天變得漆黑一片,這晚無星無月,隻剩下一團團簇擁在一起的黑雲。
寧彥在院中一連跪了兩三個時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