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紅袖回眸看來的瞬間。
杜衛光竟是有種強烈的心悸之感,身為搬山宗親傳弟子,他對自己的實力也是頗為自信的。
雖然不至於覺得單憑自己一個長老親傳,就能比肩天劍宗的道子,但對於南洪那片地方的勢力,不免還是帶了幾分輕視。
那女人簡單的一個注視,其中所蘊含的純粹至極的殺意,居然給了他一種比麵對自家道子更危險的感覺。
要知道,搬山宗的體量雖比不上南洪七子,但還是遠超單獨一個天劍宗的。
況且南洪偏居一隅這麼多年,搬山宗卻是與整個洪澤互通往來,此消彼長,這麼多年過去了,差距應該更大。
這差距不僅體現在搬山宗開辟出了新的合道寶地,擁有兩尊合道境巨擘。
單論宗門弟子,也應該更強才對。
“……”
杜衛光先前那句嘲弄之言,其實就是看不慣這群南洪蠻子過來搬山宗撒野而已,借著大殿內有諸多長輩坐鎮,想要找回一點場麵。
他們確實是刻意冷落這幾位南洪道子。
主要是搬山宗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正好西龍宮派遣大軍壓入南洪,也是讓他們緩解了些許壓力。
又擔心南洪七子覺得搬山宗對此事不上心,產生間隙,到時候不肯儘心儘力抵抗龍宮,反倒讓西洪生出更多亂子。
乾脆好吃好喝招待著,拖延拖延時間,等宗門把手裡的事情辦完再說。
以南洪七子的體量,哪怕西宮和南宮真的殺性大起,全力襲殺而去,也是能支撐許久的。
誰曾想這天劍宗的女子,居然敢用如此粗暴的手段,逼得自己等人不得不出麵相見,簡直放肆!
如今話已出口。
杜衛光沉默看著下方那劍意衝霄的女人,見對方完全沒有忌憚宗門主殿內那些長輩的意思,一時間竟有股被架在原地之感。
以自己剛剛開了兩城的修為,若是真打起來,大概率撐不過一劍。
“……”
蘇紅袖緩緩朝前方踏出一步,天幕之上,整整三座大城的城門同時顫抖起來,好似下一息就有濃鬱的光芒吐露而出。
搬山宗的三位長老親傳本能般的朝後方掠了幾丈。
彆說他們,就連白巫都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以蘇紅袖的性格,沒有天劍宗主壓製,開了城那就是要見血的,甚至要分出生死。
問題是,他們可是來請援的,哪怕請不回援助,也不至於剛出來就結下血仇吧。
念及此處,白巫下意識朝著沈儀看去。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不敢說話,但至少其宗主的名頭還是正兒八經的,他要是願意出麵,蘇紅袖或許會聽一句?
“讓我來吧。”
魏元洲沒有忘記自己此行的職責,他提前一步走了出來,略微抬臂攔住了蘇紅袖。
話都說到這裡了,再謙虛下去就不太禮貌了。
這口氣肯定是要出的,但事情的嚴重程度需要小心把控。
蘇紅袖大概率會讓這幾人接她一劍。
但這群人也肯定是接不住的。
“……”
蘇紅袖漠然瞥了眼魏元洲,隨即目光掃向了側後方的沈儀,沉吟瞬間,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攥緊了五指。
隨著動作,天幕間的三座大城重新隱沒於潔白絲綿般的雲中。
收起了紫氣長虹。
蘇紅袖一言不發的退了回去,冷冷注視著虛無處,顯然是強行憋著火氣。
能否真的平息怒氣,就得看魏元洲表現如何了。
“淩雲宗道子魏元洲。”
魏元洲將眸光重新投向天際,然後認真的拱起了手,長衫微拂間,嗓音平靜:“請三位賜教……或者還有彆的道友願意下場的,也可以一起賜教。”
此言一出,搬山宗主殿周遭的群山同時陷入了死寂。
無數的目光彙聚此地,準確的說,是彙聚在這襲金絲白衫身影之上。
彆看南洪七子實力強悍,但將任意一宗單獨拆分出來,放在整個洪澤的層麵上,也就是個二流勢力。
蘇紅袖先前流露出的氣息已經讓人震撼不已,但魏元洲此刻的話語,則更讓他們臉上有些掛不住,難不成南洪其他幾宗的道子,也這般天縱奇才?!
見狀,白巫挑了挑眉,眼中掠過些許感慨,魏元洲這人,平時看著像個謙謙君子,可一旦涉及到蘇紅袖,倒也有幾分莽氣。
兩位道子的出麵,可謂是絲毫沒有再給搬山宗麵子。
“……”
杜衛光強作鎮定,心底卻是暗罵起來。
他有些看不出魏元洲的底細,但就憑對方這句話,肯定是有些實力的。
感受著後方主殿內,諸位長輩明顯有些不滿的態度。
杜衛光朝著身旁兩位師兄弟看了一眼,突然想起什麼,臉上再次湧現譏誚笑意:“魏師兄倒是會說漂亮話,你堂堂一尊道子,也算得半個宗主,如今要以大欺小對付我們一群弟子,竟然還能讓你講得豪情萬丈,佩服佩服!”
聞言,魏元洲微微蹙眉。
未等他回應。
杜衛光緩緩抱了雙臂:“當然,我宗道子如今不在山門,讓你等他,卻顯得像是我等膽怯在找借口一般,不如這樣吧……”
說著,他略微側首:“公平些,你我皆不借那白玉京仙城的外力,真刀真槍鬥上一場?”
此話一出,白巫臉色突然古怪起來,感慨道:“多年未見,沒想到搬山宗還是這麼講規矩,這可真公平啊。”
洪澤誰人不知,搬山宗是以靈軀法起家的。
都不動用白玉京仙城?
真刀真槍這四個字,怎麼聽都有些滑稽。
“……”
魏元洲就是再墨守成規,也不至於中如此粗淺的激將法。
但杜衛光有一句話卻是沒說錯的。
自己乃是道子,無論有理無理,但凡是和這群搬山宗的親傳弟子陷入口舌之爭,那就已經先輸了半籌。
故此,他隻能保持沉默。
至於真的放棄掉自己的長處,去和對方比拚靈軀……這麼蠢的人,也做不了道子。
“魏師兄好像不太情願的樣子。”
杜衛光挑了挑眉,突然將目光投向了準備開口說話的白巫,挑釁意味十足的笑了笑:“要不你來?”
隻要臉皮足夠厚,他就能完全無視對方的話語。
“我……”
白巫張張嘴,悻悻一笑。
若是以一敵三,哪怕開了仙城,他可能都會贏的極為吃力,更何況是不顯露修為。
不過魏元洲舍不下麵子動嘴,他白某人可不在乎這些。
就在白巫打算繼續嘲諷的刹那。
杜衛光卻是冷笑一聲,迅速的移開了目光。
但那目光卻徑直掠過了直視而來的蘇紅袖。
倒不是覺得比拚靈軀會輸給這女人,主要是他不相信這女人能按捺住脾氣,等會打起真火了,指不定就取出道兵一劍斬過來了。
於是乎。
杜衛光的眸光終於落到了那襲墨衫身影之上:“他倆都不敢,要不你來?”
他認真盯著那張白皙的麵孔,這次沒有再急著移開。
十幾日前拜宗之時,可是隻介紹了三位道子。
也就是說,剩下的這位,是真的可以對其動手的。
“當然,若是不敢的話,我也不……”
“好。”
杜衛光找場麵的話語還未說完,便是看見那青年輕輕點了點下頜。
他愣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下意識想要重申一下規矩:“我是說……”
“我說好,都可以,開不開都行。”
沈儀隨意的朝前方踏出一步,清澈眸光從三人身上掃過。
其實早在十幾天前,初見那位搬山宗長老的時候,他就已經對這群修士很感興趣了。
這還是沈儀離開南陽宗以後,頭一回看見主修靈軀法的修士。
正好他也想試試,自己推演出來的神凰不朽劍體,到底和這些淬體宗門的正經功法,大概有多少差距。
“……”
包括蘇紅袖在內的三位道子同時怔在原地,全然沒想過這件事情居然還能扯到沈宗主的身上。
不開仙城,硬碰硬?
沈宗主硬不硬不知道,反正上次對方斬殺劉興山的時候,可是沒有打開仙城的。
蘇紅袖也是回過神來,心底慍怒散了大半,眼底掠過一絲有趣。
她確實能感應到沈儀當時祭出的道兵氣息,但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感應到,有此遮掩之法,這幾個搬山宗親傳弟子,恐怕是要狠狠的吃一個悶虧了。
“嗬。”
杜衛光憋了許久,才狠狠吐出一口氣來。
無論是魏元洲的無視,還是白巫的陰陽怪氣,論起殺傷力,都不及墨衫青年這句話中蘊著那抹並不刻意,卻十分明顯的隨意之感。
對方並沒有像魏元洲那樣放出豪言壯語,蔑視搬山宗的弟子。
他隻是用最平靜的神情,蔑視了整個搬山宗的立宗之根本。
都可以……開不開都行……
“你彆後悔。”
杜衛光三人的神情如出一轍的冷漠了下來。
包括那搬山宗主殿之中,也是溢散出了眾多不悅的氣息,讓天地都晦暗了許多,風聲驟止。
刹那間,三道身影同時消散在了原地。
周遭空氣突兀的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灼熱,好似肌膚與天地靈氣間的摩擦,氣血便隨之燃燒沸騰起來!
他們確實沒有動用仙城,但乍一出手,便是徑直爆發出了獨屬於白玉京才能擁有的磅礴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