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榭沉默的看著她的動作,絢爛的眸子裡有什麼一閃而過,卻是回答了她方才的問題。
“在宮外那些世家小姐成天圍追堵截的,鬨騰的心煩,倒不如來宮裡落個清靜。”
“宮裡……”
商宴揶揄一笑,“你就不怕商樂再纏上你嗎?”
“她不會。”
納蘭榭右手隨意搭在支起的膝蓋上,抬頭看著她。
“因為她和陛下你一樣……一樣的高傲。”
商宴不語,納蘭榭靜靜的看著她,突然開口道。
“這是你第一次,心甘情願的向我走近。”
商宴微微一怔,納蘭榭深深的凝視著她。
穿透方才風流不羈的假象,她能清楚的望進他眼底執著而純粹的深情裡。
那麼熾熱而乾淨。
商宴感到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卻是不動聲色的轉過頭去。
飽滿白皙的額頭下,她的側顏清秀而素淨,卻無形中散發著帝王高貴疏離的氣息。
那麼近,又那麼遠。
他可以一伸手就把她攬進懷裡,卻永遠都走不進她的心。
“我一直很好奇,究竟要經曆什麼,一個人才可以如此信任和依賴另一個人?”
納蘭榭的聲音很輕,卻掩不住其中的酸澀。
商宴微微有些發怔,茫然的目光漫無目的地投向遠處的虛空。
隔著一道道高低錯落的宮牆,仿佛能看見那人批閱奏章時清冷的眉眼和他握筆的指尖。
修長似竹,瑩白如玉。
“自朕十二歲登基那年,皇叔便一直輔佐在朕左右。朕知道,許多朝臣都忌憚皇叔的心狠手辣,冷血無情,但隻有朕知道,皇叔也有他溫柔細致的一麵。”
商宴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喃喃自語的道。
“皇叔雖然為人淡漠,但他一向待朕是極好的。”
“他會教朕為政,為君,授朕與帝王心術,也會教朕弈棋,品茗,騎射拉弓……他是朕的皇叔,也是朕唯一的師父。”
“……是陪伴著朕長大的人。”
商宴說著,眼裡的神色越發溫柔,仿佛隻是在談及一位令人尊崇的長輩。
但她的眼裡並不全然是對長輩的敬仰和儒慕,裡麵還參雜了太多太多複雜而深邃的情感,仿若一團跳動的火焰,另她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
“可是朕總是笨手笨腳的,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皇叔也不會嗬斥朕,而是耐心的教朕一遍又一遍……還有,他每次狩獵時都會給朕帶回一隻白狼的毛皮,偶爾回宮也會給朕帶許多民間的小玩意兒,在朕生病時,他會不厭其煩的囑咐朕喝藥……”
商宴絮絮叨叨的說著,唇角不自覺的微微翹起。
納蘭榭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樣子,卻是苦笑著垂下眼瞼,掩住了眼底無邊的落寞。
明明是好酒,怎麼入喉就那麼的苦呢?
“在遇到危險時,皇叔也會第一個把朕護入懷裡……”
商宴還在繼續說著,眼眶卻是不自覺的微微泛紅,最後她吸了吸鼻子,仍是強笑道,“所以,”
“納蘭,朕相信皇叔是不會傷害朕的。”
“朕願意相信他。”
不論是八年前,還是現在。
納蘭榭默然和她對視著。
不得不說,她真的很瘦弱,眸子裡卻總是閃動著堅定而澄澈的光芒,仿佛是蒼穹中最為閃亮的那顆星辰,那麼耀眼而令人心疼。
半晌,他卻是晃了晃手中的酒壺,一縱身躍下了宮牆,高束的墨發在空中掠過驚鴻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