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浩渺洌灩,水光空蒙,與群山相應,碧水遼闊,峰巒隱現,山、樹、雲、人統統倒映水中,人與自然融為一體,徜徉其中,無比陶醉。
想我在凡間生活了兩三百年,竟不知外頭的世界原來這麼美。
隻是這是我第一次下凡,跳轉輪台之時沒經驗,一慌張便出了點差錯,未能直接落到彭澤城,而是落在了附近的姑蘇城,不過這也意外讓我領略了凡間美景。
斜風細雨中,湖麵水霧升騰,正是“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美不勝收。
我想著,不能光顧看風景,還是正事要緊,見湖邊停泊著幾隻小舟,接送往來行人,便去向船工打聽“勞駕,請問彭澤怎麼走?”
船工一聽我要去彭澤,臉色大變“姑娘去彭澤做什麼?那個地方邪得很,可去不得。”
“不,”我說“我一定要去。”
船工用懷疑地眼神打量了我幾眼“姑娘彆跟我開玩笑了,現在彭澤城的人往外逃還來不及呢,哪有人想去那個鬼地方呀。”
我央求“我有事兒,必須去彭澤,船家幫幫忙吧。”
這時船工的婆娘從船裡走出來,聽說我要去彭澤,連忙說“姑娘,你敢情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呢吧?不要命啦?去去去,那地方晦氣得很,給再多錢也不去,快點走,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船工倒是好言好語“姑娘,你看這雨要下大了,你還是快找個地方避避雨吧,去彭澤的念頭也快快打消了吧,不管你是去尋親還是什麼,那地方真去不得。”
我待要再說,婆娘拎起船工的耳朵說“你同她說那麼多做什麼?平日裡對我說話也不見你這麼有耐心的,莫不是看她年紀輕輕,長得有幾分顏色,生了什麼彆的心思了,你個老不修。”
她罵了半晌,見我還站在那裡,又過來推我“你還不下船?滾!”
我正在發愣,被她一推,踉蹌著從船頭跌下來,差點摔倒,幸而被人托住,抬頭一看,隻見上方撐起一把油紙傘,傘下,一雙好看的丹眼正瞧著我。
救我的是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興許是常年寒窗苦讀的原因,他的皮膚極為白皙,麵容俊秀中帶著幾分英氣,鼻梁挺拔,眉頭若有似無得攢在一起,氣質疏離,唇邊生了一顆美人痣,讓他這張清冷的臉多了幾分生氣。
我心中讚歎,好一個俊俏的少年郎。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書生看著有些眼熟。
書生身形清臒,卻並不瘦弱,一隻手打著傘,一隻手穩穩地抱著我,隻是他一看到我的臉,瞳孔瞬間放大,神色陡然一變,眸中閃過無數複雜的情緒,死死盯著我,看了許久。
我被他攬在懷裡,甚是彆扭,隻好小聲提醒“公子,公子?”書生這才跟還魂似的,回過神來,將我放開。
“多謝公子相助。”我唱了個大喏,轉身便要走,他卻叫住我“你剛剛說,要去彭澤?”
“是啊,怎麼,公子認得去彭澤的路?”
書生走到我身邊,將手裡的傘向我這裡移了移“正好,我也要去那裡。”
他微微一笑,湊過來,一雙美目定洋洋地看著我,模樣更加勾人了,怎麼說呢,讓我略有些不自在,不敢正眼瞧他。
書生領著我,走姑蘇城外的官道,路過金陵,書生嫌走路慢,打算進城弄匹馬騎騎,我心想,還不是跟著他一個凡人,怕暴露身份不敢動用法術,要不早就到了。
走著走著,書生又說餓了,隨意找了個路邊的麵攤,坐下來點了碗麵吃。
我可沒心情吃東西。
因為我能感到眼前這座看似繁華的城,已顯死氣。
城中或是周圍,必有妖邪作祟。
“這兒離彭澤還有多遠?”我忍不住催促。
書生道“不遠,騎馬的話,大約一天半的路程。”
我忙說“那我們就快去買馬吧。”
書生吃著麵,氣定神閒“不急。”
我強忍怒意,擠出笑臉,問道“對了,公子為何去彭澤?”
書生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麼去呢?”
我被麵湯嗆到了,這書生說話行事滴水不漏,倒叫我看不清了。
也是,萍水相逢的,你不問我的故事,我不打聽你的前塵才是交往之道。
“吃麵吧,涼了可就不好吃了。”書生說。
街對麵的店鋪裡忽然傳來爭吵聲,隻見一個乞丐被人揪著衣領,推推搡搡,趕出店外,那人還直嚷著要報官。
我抬頭一看,對麵是家當鋪,那嚷著要報官的應該是當鋪小二。
“這家夥,偷了我們掌櫃的東西,還敢跑到我們店鋪來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乞丐極力辯解“我不是,我沒有,這是我撿的。”
“撿的?”小二道“拉倒吧,哪裡撿的?帶我也去撿一塊來?你可瞧清楚了,這是上好的青玉,天然狀似如意,所以價值斐然,背麵還有刻有他的名字和寶印,跟了我們掌櫃大半輩子了,從不離身,現在你居然說是你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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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真的,”乞丐嚇得都結巴了“我是在城外的十裡坡撿到的。”
“十裡坡?”當鋪小二以及圍觀人群都倒吸一口冷氣。
那可是個野墳場,進來莫名橫死之人甚多,附近不少孤苦無依的村民,以及一些無錢給親人下葬的窮苦人家,都隻能用涼席裹了屍體,隨意丟棄在十裡坡,任由野獸撕咬啃食,那地方常年被屍氣籠罩,鬣狗野狼遍布,烏鴉禿鷲遮天蔽日。
可一個家境殷實的當鋪老板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莫非是
“你,殺人劫財?”小二伸出顫抖的手指著乞丐。
“不,不是我,我沒有,我真的沒有”乞丐更加慌亂了,掙紮著想逃卻逃不掉。
我看了一眼書生,他居然先我一步行動。
“且慢。”書生走過去道。
“你是什麼人?”小二懷疑地看著他。
“隻是偶然路過此地”書生說到這裡,小二便不再搭理他,直接將乞丐扭去送官。
我不禁發出一聲嘲笑,書生做作的拱手禮僵在那裡,額頭似有青筋跳動。
“你有多久沒有見過你家掌櫃的了?”書生在小二身後問。
“啊?”小二停下腳步掰指頭盤算“算上今日已有五日了。”
“掌櫃的以前有這麼久沒來過店裡嗎?”書生又問。
“這倒確實少見。”
書生問“掌櫃的五天沒來,你們也沒去找找嗎?”
這下輪到小二緊張了“掌櫃的走時隻說有個買家找他做筆大生意,說要出城幾日,實是沒有想到去了那麼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