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微慈早早起來,屏風外頭就有兩個丫頭端著熱水等著了。
看來昨夜她們是想好了,沈微慈沒有多問,過去梳洗。
月燈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月白交領夾襖來:“姑娘統共隻帶了兩件衣裳,也不知道這侯府裡給不給做衣裳。”
“眼看著要入冬了,要不問一問二夫人?”
沈微慈忍著發疼的身子過去穿上,低頭看著月燈給她束腰:“我們是來投奔的,不是來伸手要東西的。”
“在裕陽兩身衣裳能過,在侯府裡也一樣。”
月燈手上的動作一停,抬頭看向沈微慈:“可姑娘現在不一樣了,裕陽不過一偏僻小縣,許多人冬天還隻能包著紙過呢。”
“我昨兒看二姑娘身上穿的料子,那樣式那花樣,精巧富貴,奴婢還是頭一回見那般好看的衣裳,也不知是什麼料子做的。”
“現在姑娘也是京師建安侯府的三姑娘,身份不一樣了,怎麼不能穿好料子?”
沈微慈對上月燈的眼睛:“不說我在這侯府裡身份比不上沈昭昭,便說我過來本不受待見,要是處處和侯府的嫡出姑娘比,貪圖幾身衣裳,難免讓人看輕了,也汙了我母親教導。”
月燈聽見沈微慈這般說,到底沒再說了,又低頭做事:“那都聽姑娘的就是。”
去妝台前將頭發梳好,月燈拿著匣子出來,裡頭的格子幾乎都是空的,隻有兩隻銀簪,一對成色並不是太好的翡翠耳墜,再沒彆的東西了。
其實沈微慈之前做過一套銀頭麵,還有支瑪瑙簪子,不過後頭被外祖母收走了,隻留下了兩隻不值錢的銀簪。
月燈拿了耳墜給沈微慈戴上,又在發上斜斜插了支銀簪,這才收拾好了。
沈微慈本就是有幾分旖旎的長相,微挑眼尾與櫻桃唇,不施粉黛的皮膚細膩白淨,簡單打扮就微有些微弱不勝衣的溫柔。
沈微慈也沒往銅鏡裡多看,她看了看天色,問了時辰,這才去挑了燈籠出院子。
她第一回來,還不知道二夫人院子在哪兒,便叫了丫頭在前頭帶路。
秋日的寒風從脖子裡灌進去,讓她難受生了薄汗的後背又開始發涼,不由的咳了一聲。
穿過角門往東院走時,黑漆漆路上隻能聽見沙沙風聲。
路上前頭帶路的丫頭介紹,東院住著大房二房的院子,老太太在西小院,三房的挨著東大院,沈微慈認真的聽著,默默記路。
東院很大,雖住著大房二房的,從草木黑影能看見亭台樓閣並不擁擠,大的異常。
走了許久的路,她這才知道自己的院子到底有多偏僻,想來也是並不待見,遠遠安置了。
她一路低頭走路,卻見前頭有燈籠過來,認真瞧了一眼,隻見四五個仆從跟在他身後,一左一右在前頭打著燈籠,陣勢稍大。
她又見著那走在中間之人的麵容時臉上一僵,隨即攏著袖子淡定的側身讓路,低眉順眼十分平靜。
宋璋路過沈微慈身前,低頭看了沈微慈一眼,暖暖橘黃光下,她的臉龐像是帶了一絲仙氣,卻永遠沒脾氣的謹小慎微。
那一縷風吹來,將她一絲不苟的發絲揚在臉上,臉色有些蒼白。
剛才遠遠聽她咳了一聲,想起昨夜仆從回來說她一聲不吭在冷水裡泡了半個時辰,最後走的時候人都站不穩了。
那枚玉佩亦被仆從帶回給了他,那上頭像是染了她身上的味道,一股淡淡玉蘭香,他本欲扔了的,卻想起她沉默安靜的眉眼,沒有一句辯解的話,卻帶著幾分堅韌,鬼使神差的又留著放在了桌上。
又看了眼她身上那件半新不舊的月白衣裳,樣式老土,刺繡粗糙,在她身上竟不醜,隻是沒想到二房的竟沒給人送幾身好衣裳。
那股淡淡香味兒又傳過來,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不似京城裡女子喜用的那些香,像是一種山野間的野花,被風拂過的味道。
兩人錯身而過時,宋璋忍不住又多看她一眼,憔悴眉眼偏偏玉軟花濃,神情像是刻意與他疏離,始終低垂像沒見到他,莫名就被勾起一絲心思。
他在她身前頓住,似嘲似諷的問她:“這回不叫堂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