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淺心裡忽然咯噔一下,這不就是程翊昨天說過的任務嗎?
瓦妮仰起頭來,看向熾燒的日頭。
“我從未見過像當家那樣的人,他周圍跟著的人,都像他的信徒一般,虔誠又恭敬。”
“當他朝年幼的我伸出手的那刻,我似乎看到了天主。”
陸淺怔然問道:“所以是他救了你?”
瓦妮睜著閃亮的眼睛,搗蒜式地點著頭,“我覺得我很幸運,在牙買加,像我這種孤兒有很多,但隻有我遇到了天主。”
瓦妮垂下頭,在胸前畫了一個十字,雙手攥拳,閉起眼睛,用極小的聲音念了一句禱詞。
陸淺看到瓦妮虔誠的樣子,眼睫輕輕顫動了下,有某種難以言說的感覺劃過心尖。
這些事情,程翊沒有提過半點。
陸淺都有些忘記了,程翊是個多麼疏於表達的男人。
他隻要做了,就不會解釋半句。
但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問她,怕嗎?
那麼小心翼翼,那麼瞻前顧後。
原來強悍冷傲如他,也會有猶豫的時候。
陸淺瞼下眼睛,將心中翻湧的情感悉數掩埋。
瓦妮並沒有注意陸淺的神情,繼續說道。
“後來當家就帶著我來到了意大利。”
“我長得瘦小、不會乾活、又是黑人,公館的各位仆人都不喜歡我,但是我又沒有其他的容身之所。”
“當家他們每天都很忙,他們已經把瓦妮帶回來,給我提供住所和食物,找人教我學意大利語和漢語,他們是瓦妮最大的恩人,所以我不能再去麻煩他們。”
“但是有一天我再一次被廚房的女傭們趕出來後,樂樂拉著我,把我推上灶台,讓我一定要做飯給她吃。”
“我給她做了一碗牙買加甜玉米粥,她吃得一口也不剩,跟我說明天還要吃。”
“我那個時候傻傻的,根本不知道樂樂為什麼那麼做,於是我每天日複一日地給她做甜玉米粥,她都會喝掉。”
“直到我意識到,公館的仆從再也沒有人敢欺負我。”
說到這裡,瓦妮的臉上露出難以抑製的笑容,黑色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光澤,過於白皙的牙齒看起來有些喜感。
“瓦妮隻是個仆人,我不敢說自己是樂樂的朋友,但是她隻要還願意吃我做的東西,我就會一直做給她吃。”
“但是我根本不會做飯,我知道。”
陸淺的眼眶有些發澀,她仰起頭來,看向樹頂打下的陰霾,平靜而祥和。
“我不信,瓦妮的手藝一定很好。”
陸淺偏過頭去,用高昂的語調反駁瓦妮最後一句話。
瓦妮慌忙擺擺手,“真的,我真的不會做。”
“除非你讓我嘗嘗甜玉米粥。”
“你真的想嘗嗎?”
“騙你乾嘛?”
瓦妮聽罷激動得跳起,“那我現在就去給你做!為了報答你救了我的花!”
陸淺麵對著麵前這碗不明所以的糊狀物,一瞬間覺得曲樂就這麼吃了六年真的太偉大了。
“這是……玉米粥嗎?”
瓦妮睜著閃亮亮的大眼睛,鄭重點了點頭。
陸淺遲疑著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隨著咀嚼吞咽,她擰著的眉目驟然舒展開,“哇,好好吃啊!”
除了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之外,糯滑的口感、香甜得恰到好處的味道,帶著淡淡肉桂香的底味,都是絕佳的搭配。
瓦妮大張開嘴,開心問道:“真的有這麼好吃?”
“真的!我就說瓦妮做東西肯定好吃!”
瓦妮垂垂低下頭,擰著衣角,喃喃道:“也不知道樂樂什麼時候還能再來找我,給她做東西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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