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塵埃落定,時間便已經到了十月。
淩無我便欲帶著薛雲初和淩雙雙的兩位師叔返回山門,幾次想要向虞紹銓和段氏夫婦辭行,都叫薛雲初和淩雙雙死纏爛打給阻止了。
這一日薛雲初又故技重施,纏著淩無我道“師父,您看您,徒兒現在有了府邸,又有錢得很,不若就在這汴梁住下,倒比住在山門裡舒服,還能日日見到您的心肝我和雙雙!”
淩雙雙立即點頭如搗蒜“是啊師父,您看現在已經十月,天兒已經楞個冷了,你和師叔現在返程,待到崇阿山地界,怕是早都大雪封山,到時候師叔的老寒腿又痛,更是走不脫了。不如就等到明年開春,在這兒過個年嘛。”
淩無羈雙手抱劍,笑嗬嗬地看著她倆胡鬨。隻聽淩無我道“渾說些什麼?還在汴梁過年,不管你師姐和師妹她們啦?還有你那條狗,我都不想說,你就不怕師姐們把它養瘦了?”
“哎呀師父,大不了把她們都接來,狗也接來,山門裡雞犬不留,我府裡住得下!養得起!”薛雲初壕氣萬千地拍著胸脯道。
“越發的混賬,你不要有錢了就飄了,你現在是郡主,在府裡養一堆習武的粗人作甚?啊?有你這麼當郡主的?”淩無我用手指點著薛雲初的額頭,簡直要將她戳出去二裡地來。
薛雲初與淩雙雙正在對著淩無我纏磨的時候,纖巧帶著滿臉的欲言又止走了進來。
飛星見狀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纖巧覷了一眼薛雲初,硬著頭皮十分勉強地答道“小,小姐,方才,奴婢聽到好像有人來給你提親了。”
“什麼?”薛雲初瞪眼道。袁七也沒跟自己提前打聲招呼啊?
“啥子?”淩雙雙跳起來道。姓袁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師父?
師叔??
誰?誰要娶她們的小郡主?
袁無錯在家中打了個噴嚏,忽然就覺得十分不妥帖起來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覺得後背涼颼颼的?
他叫來袁四,道“去請仲予和重樓兄一道,咱們晚點兒去望鏡樓喝一杯。”
段氏對薛雲初說完以後,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站起來又問了一遍道“誰、誰?”
淩雙雙道“咦?那不是前任太子的小舅子嘛!”
淩無我瞪了淩雙雙一眼道“雙雙!”
淩雙雙被師父瞪得頭一縮,十分同情地望著薛雲初。
薛雲初想都不想地道“舅母,阿娘,這事可彆往外說,悄悄地拒了就行。”不然,她可不敢想有的人知道以後會把對方修理成什麼樣。
有周翼玠那樣的現成例子擺在前麵,她不敢想方璒瑉能被揍成什麼樣,真真是冤孽。
方璒瑉怎麼就想起來要娶她?他腦子壞了?
段氏安慰道“你舅父當即就回了程大學士的話,說你還小,你阿娘還想多留你兩年,這事你放心,我們兩家長輩都不會說出去的。”
轉頭又對幾個下人道“也管好你們的嘴,萬不可漏出去半個字!”
底下人垂首稱是後,段氏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而虞氏滿眼慈愛地望著薛雲初,覺得這孩子到底有些閨閣女兒的樣子,也知曉維護自己的名聲了。
這件事如同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風波,微微掀起些波瀾,便十分迅速地平息了,對薛雲初來說不過如一陣青煙,風吹煙散不留痕跡。
但對於一心想要報恩的方璒瑉來說,此事便是一件天大的事了。
他原本一門心思想救阿姐,可是百般努力不得其法,直到太子謀反,阿姐被薛雲初的表兄救了,安置在了一處非常妥帖的地方,柔嘉也有了幸福而完整的家,他又開始了萬般努力而不得其法的報恩之路。
在他擬定的一萬種報恩方法中,就包括娶了徐桓的表妹、先太子鄭承贇的遺孤、目前還待字閨中的薛雲初本人。
可惜第一步就叫人拒了,他知道消息以後便傻了眼出師未捷,那他後麵的那些樁樁件件要如何才能一步步實現呢?
他早已下定了決心,以後要對她好,叫她做方府的女主人,他絕不納妾,不近其他女色,所有的俸祿和家中財產中他的份額都給她;不叫任何人欺負她,不叫任何事讓她受累,甚至生育之苦,隻要她不願,他連子嗣都可以不要——哪怕自己沒有見過她,不管她長得如何,哪怕狀若無鹽,他也一定保證許她一世長安。
阿爹不在了,他是家裡頂天立地的男兒,一定會照料好滿府女眷。
為表重視,他甚至言辭懇切地求著阿娘請來了程禮卿程大人上門去探口風。
虞家乾脆利落地拒絕了,就算他把自己的所有一條條列得很清楚,就算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可是虞家說,她還小,她阿娘要再多看顧兩年。
兩年,兩年便兩年罷,他可以等。
但是拒絕得也太乾脆了,一日的考慮都沒有,他是不是太不爭氣了,太不夠出類拔萃了?他雙手摳著腦殼,為自己沒有更努力更優秀而十分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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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鏡樓裡,方璒瑉推開了所有想要前來陪著他喝酒的女伎,連支曲子都未曾點來佐酒,隻是一個人自斟自飲,苦悶地喝著。
他又不是武將,可以立不世軍功來求這一段姻緣,如今他不過是個翰林院的七品編修,在汴梁遍地的大儒中著實過於不起眼了些。
他文采一般,酒品也一般,此時已經喝得有點多了,一喝多就滿心愁緒上頭,趴在桌上嗚嗚哭了起來。
咦,自己哭什麼?阿姐得脫苦海應該高興,可是阿爹又沒了,如果阿爹在,一定能指導自己,告訴自己應該怎麼做。
想到阿爹,他哭得更厲害了,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都去他的!他實在是傷心極了。
等他擦乾眼淚,暈暈乎乎在懷裡摸來摸去,半日都摸不到自己的錢袋子,氣得將手裡的扇子咬在嘴裡,準備脫了衣裳找的時候,才發現袁無錯和莫應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進來了他這個雅間,兩個人正十分無語地看著他衣服要寬衣解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