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好奇問道:“建陽兄的《葡萄牙國史》印本已經賣的脫銷,咱們福建一地雖然流傳甚廣,但是在省外許多地方連真本都找不到,建陽可曾準備加印?”
王文龍點頭:“我此去三吳也想在當地找人合作重印《葡萄牙國史》。”
這年代的書籍更像是工藝品,主要的成本在於刻印的工本,對於作者的版權保護就沒有多嚴格,像王文龍和熊清波的合作就是一錘子買賣,初稿合作之後王文龍還可以拿著自己的書稿再去彆的地方找彆人合作。
熊清波也不會虧,他開價之前就已經計算好印出《葡萄牙國史》要花費多少工本能得到多少收入,誠德堂就是靠這個計算結果和王文龍商定稿費。
第一版的《葡萄牙國史》印刷完畢熊清波這次買賣就已經完成。而後續彆人翻刻《葡萄牙國史》的時候,他也可以用誠德堂中保留的書稿印版繼續刻印。
這種經營方式可以成立的前提是這年代刻板的周期太長。哪怕有彆的書店想要翻刻《葡萄牙國史》也需要籌備相當久的時間,有這段時間熊清波第一次印刷的版本早就賣完了。
現在市麵上已經流行起許多盜版《葡萄牙國史》,大多數盜版書商為了謀利會對書籍內容刪刪改改。
《葡萄牙國史》中不少葡萄牙人的名字太長,在盜版書裡麵就會被刪減成兩個字的代號,一些書商覺得不重要的內容也全部省略,有些版本的盜版書看起來挺厚,但是實際字數還不及原版的三分之二。
王文龍看過最誇張的是有一家建陽書商,那書商不是刪減而是增添,他們不知從哪兒弄了一套講史演義的刻板,改兩個人物名字就將所印內容添加到原本《葡萄牙國史》的內容之中增加《葡萄牙國史》的頁數。
“卡布拉爾用刀一招,前船一齊發火,火趁風威,風助火勢,船如箭發,煙焰張天,二十隻火船撞入水寨,印度寨中船隻一時儘著,又被鐵環鎖住,無處逃避……”
這本書甚至不叫《葡萄牙國史》,而叫《葡萄牙國史全本》,自稱是王文龍寫作的原稿,賣的比誠德堂本《葡萄牙國史》還要更貴,給王文龍看的人都麻了。
三吳的書坊當然不願拿這樣的版本印刷,購書的客人也急於找到王文龍的原本版本不願去看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所以王文龍這次親自拿著自己的書稿去往三吳找書店合作,並給書店寫序證明該書店印刷的是他的真本,這樣的合作條件還是有相當大的誘惑力的。
多說一句,隨著萬曆年間印刷業的發展,現在刻板的速度已經變得越來越快,傳統以來隻保護第一版版權的盈利模式很快也將進行不下去。
原曆史之中,幾十年後的李漁就碰到這個問題,因為他寫作的速度太慢,所以他一邊寫一邊就有人偷出他的書稿賣給盜版商,甚至出現他的芥子園書館還沒有把他的新作印刷麵市,盜版就已經搶先麵市的情況。
他的新書麵市的同時甚至幾千裡外的書店也已經將盜版書籍公開販售了,李漁連第一版印刷的錢都掙不到。
氣的李漁隻能在書籍扉頁大罵:“以他人之功冒為己有,食其利而抹煞其名者,此即中山狼之流亞也!”
李漁後來還向蘇鬆道提告,打贏了幾場版權官司。
隨著印刷技術的發展,作家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自然催生版權概念。
而這個時空王文龍推廣的蠟版印刷術比刻版印刷更快捷,成本更是不知便宜多少倍,必然加大大加快這一過程,那些不跟隨此潮流的書店過不了幾年就會知道這項技術的厲害。
這也是王文龍一定要徐學聚參股的原因,這項技術對於書籍行業的衝擊太大,沒有徐學聚的幫助,這生意可能會被其他書商逼的根本做不下去。
王文龍和黃道周葉成學談話,難免就被邊上路過的客人給聽到,聽他們不斷對王文龍稱作“建陽”,有個客人好奇問道:“王建陽,怎麼和《葡萄牙國史》的作者同名?”
這句話一出,就把周圍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他是王建陽?”
“哪個?”
“《葡萄牙國史》的作者就在店中?”
《葡萄牙國史》有多火,光是看這些人的反應就能了解,幾個呼吸之間王文龍都沒來得及說話就已經有好幾人激動過來,甚至有人對後麵大聲呼喊傳遞這一消息。
眼看人越來越多,葉成學等人也緊張起來,王平保反應倒是快,連忙大喊說道:“我家先生就是你們所說《葡萄牙國史》的作者王建陽,大家不要擠,莫要衝撞了先生!”
眾人瞬間驚訝。
“王先生原來這般後生?”
“我隻道王先生能寫出這樣的書定然是一個老先生了,卻不想看模樣比我兒子還年輕著幾歲。”
“王先生,你道我大明能不能像葡萄牙國一樣發展海貿?”
“先生,你說朝廷能不能重視商業?”
葉成學幾乎被擠開,隻能跟一旁的仆人苦笑說道:“建陽真是名聲廣傳,這幾個人差點把我擠到牆上去。”
王文龍也是愕然,萬萬想不到這年代的讀者這麼熱情,一大堆人用各種腔調口音向他詢問問題他根本回答不過來。
好在一旁的王平保反應夠快,他一叉腰仿佛是豪奴的樣子一邊保護著王文龍一邊把人推開,連忙喊道:“伱等一個一個說話,先生會聽不過來!”
王文龍見人越來越多,再不控製局麵,自己今晚就彆想走,他也連忙高聲大喊:“大家不要急,我先說兩句。”
“王文龍隻是一個鄉野書生,並非朝中人物,大明的官場如何並非我這文人能夠左右,我聽著有人詢問大明是否能夠像葡萄牙一樣重視貿易,這是一個很大問題,如今究竟要如何發展,當今天下的讀書人都在討論。”
“今日有幸大家捧場,之前學生未做準備,太大的話題學生也談不了,大家可以一條條提問,我一點點回答。不敢說有多少真知灼見,但到底也是大家一個參考。”
王文龍說了一通場麵話,什麼問題都沒涉及,但卻也已經表達了願意談話的態度,在場的商人和書生全都十分激動。
“你們有什麼想問我的,都能來問,不過人數太多,我也不能都回答,如此,一人就問一個問題吧。”
讓他們這樣亂問一晚上也結束不了,於是王文龍學著前世大學裡講座將要結束前控場的方法讓觀眾提問,表麵上是把選擇權交給觀眾,其實節奏完全由他掌控,他想回答幾個問題就點幾個,回答完畢隨時能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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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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