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周要記錄王文龍的《天演論》演講,葉成學也來湊趣,他讓自己的仆人取出上好的鬆煙為黃道周磨墨,黃道周找了張桌子鋪開紙張,王文龍就複述起來。
這年代記錄口述內容並不是完全的逐字抄寫,而是要依賴記錄者的自己翻譯,就好像許多宮廷檔案實錄之中,皇帝開口說話都是“知乎者也”但實際生活中,哪有人會沒事說文言文?皇帝平時說的也是大白話,隻不過是記錄起居注的官員直接翻譯成文言而已。
這時黃道周抄寫王文龍的口述也是用類似方式,寫成文言文字數更少速度更快,同時還能烙印上記錄者的文風。
黃道周落筆剛寫下幾個字,旁邊的葉成學就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黃道周的字太漂亮了,完全沒有十四歲少年的稚氣。
黃道周的楷書學自鐘繇,又更加靈動,幾乎自成一體,雖然現在還沒有到大成境界,但是也已經比王文龍這種大路貨的漂亮楷書要高明太多,有識之士一眼就能看出黃道周書法之中的靈氣。
王文龍邊說邊看黃道周寫下來的東西很快發現黃道周在記錄之時的用詞還有更改,把他原本的大白話給改的古雅了許多,而且很有理學的趣味。
黃道周自己專攻的六經就是《易經》,成年之後更是以“明天道以濟人事”發展出自己的一套“救時”思想,成為黃道周以後思想的總綱。
前世清末嚴複在翻譯《天演論》時也是把一本生物學書籍摻雜入大量的易學內容,這下剛好和黃道周的理念相融合,黃道周越寫越順手。
雖然黃道周寫的是文言文字數較少,但是用毛筆寫字到底也跟不上王文龍說話的速度,所以前前後後用了半個時辰,才終於將一篇文字給寫完,寫完之後,葉成學和黃道周都是眼前發亮。
葉成學主動說道:“可否讓我幫忙潤色?”
葉成學的詩才相當高,論理不如黃道周精到但是為文字添加文采還是足以為之。
黃道周點點頭,葉成學便接過毛筆思索半天,與黃道周一起參考著刪改。
這時王文龍已經累了,於是在一旁攏過被子和衣睡下。
到王文龍再次醒來卻見黃道周和葉成學還樂此不疲的坐在案前談論著這篇文章。
看向窗外,隻見天色已經微微泛白,居然兩人討論了一夜。
見王文龍醒來,兩人這才發現油燈已經滅了,仆人都已去睡下,但兩人卻還是精神灼灼。
葉成學問道:“建陽,你說這篇文字該取個什麼名字?”
王文龍打個哈欠:“就叫《天演論》如何?”
葉成學和黃道周相看一眼,黃道周連連點頭:“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天演之名恰如其分!”
王文龍這時起身來看兩人寫出的文章,眼睛一掃桌麵,隻見兩人刪改的稿子已經有厚厚一摞,至少改了八版。
文章最後落的名是“作者建陽王文龍,錄者莆田黃道周,刪改福清葉成學。”
這長長一串名字讓王文龍有些驚訝,他感到似乎這篇文章真能有點名氣。
看了一眼文章,大意彆說黃道周和葉成學的一番潤色,真的讓文章才氣斐然同時整個論述過程還沒有脫離王文龍原本的框架,貼到嚴複的《天演論》上做一篇總序沒有絲毫問題。
王文龍連連點頭稱善。
天亮之後眾人收拾,繼續趕路,又走了一上午時間終於騎著馬過了仙霞關,他們沒有在江山歇息,葉成學一進縣城就讓管事去雇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