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可能有人支持,和內閣一樣,六科也沒膽子把皇帝對稅監作出反應的這第一份折子攔在自己這裡。
於是部議通過,這份要大家對開海事情加以討論的文告就這麼明晃晃的向全國發布。
這一次抗稅聲浪伴隨著王文龍的文告,直接被引向了奇怪的方向。
……
山西大同。
一個三十餘歲的讀書人手拿京城流傳出來的邸報急急忙忙走進書房。
“東翁來看本月邸報,這篇文告明發上諭要天下人討論,實在有些門道。”
來人聲音粗毫,身材高大,相貌奇偉,留著一蓬大胡子,胡須根根張開,臉上抹點黑灰,直接到戲曲舞台上演張飛都沒問題。但是他卻穿著一身儒生的服裝,反差極其強烈。
這位西席先生名叫孫承宗,字稚繩,他有舉人功名,家庭條件一般,十幾歲考上秀才之後就外出客館,因為文采不錯,所以得以在各個官員府中做幕僚或是私塾先生,期間還抽空去考了個舉人。
這次他是因為房守士升任大同巡撫,所以才隨行一起來到這處明朝的邊防重鎮的,除了教房守士的孩子讀書之外,有時間他還經常到邊關上和老兵還有軍官交談,詢問關於邊關防務的問題,對於軍務頗感興趣。
他的東主大同巡撫房守士接過邸報,在他指點之下看下那篇文告,稍稍閱讀很快便沉浸進去。
“京城中怎麼會出此言論?”讀完之後,房守士驚訝地看向孫承宗。
此時的孫承宗還隻不過是房守士府中一位西席先生而已,幫著房守士參謀些事情,但孫承宗的眼光也已經足夠老辣,聽到東翁的疑惑他笑著說道:“這是聖上發出搪塞百官之言語。”
房守士又看了王文龍的文字一遍,疑惑道:“這……可能成功?”
孫承宗笑著點點頭:“討論不會有結果,但是多半能夠成功搪塞。”
“此非正論,怎能堵住悠悠眾口?”
孫承宗哈哈大笑:“東翁以為此三政策若是實行,是好還是壞?”
房守士毫不猶豫的點頭:“自然是好事了,不過咱們山西的話語怕是傳不入朝中去。”
和江南的官員看著這議題都感覺頭痛不同,內地的官員對於這篇文稿的內容普遍樂見其成。
湖廣山陝根本不靠海,收海貿稅和賣船引對他們又沒什麼損失,能減少地方上被太監的盤剝,如此一來,行政之上,不受太監掣肘,而且百姓所受的苦惱會大大減輕,他們有什麼好反對的?
孫承宗點頭,一針見血的指出:“不隻是咱們山西官員支持,難道說江南就處處都靠著大海?收海商的稅,發放船引,對於許多地方還真不是壞事。隻要不壞定然有人支持,有人支持有人反對,如此一來就先吵起來了,聖上自可脫身。”
房守士想了半天也不禁笑起來:“還是稚繩看的透徹。”
對於他這個山西巡撫來說早就看清了局勢,萬曆皇帝不撈錢這個夢他是不再做了,反倒是如果海貿稅之事真成了還真有機會撤走地方上的稅收太監。
這些太監在內地搞事就算了,關鍵是乾預到邊防大政,山西的受害沒有遼東那麼嚴重,但也遺禍無窮。
邊地受損這可是要命的事情,能夠引起相關討論,說不定就有他日撤走太監的機會,在房守士看來絕對是好事。
至於那些江南的文官,天天借太監收稅之事罵皇帝有個屁用?
他們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邊防情況卻沒見多少好轉。提出的那些東西遠不如王文龍的文書實際。
他笑道:“稚繩,這文字著實不錯,隻可惜我們不能附議。”
房守士他們這些內地官員在黨爭之中都是末流勢力,早就已經沒有多少聲量,齊楚浙黨要不是靠海地方,要不就是南方人。
而好像他這山西,要不然不出事,出了事就是蒙古人又打進來了,除此之外,朝中誰來理他們?
甚至他們內地官員都不好太過跳脫,免得被冷箭所傷,隻能靜默的看其他人鬥法。
孫承宗安慰道:“有人討論可行的辦法總比天天揪著老話打轉好。”
房守士又拿起邸報閱讀,點頭說道:“這篇文章燭照萬裡、論理精到,更難得是有的放矢,雖然辭藻上不甚華麗,但也不失為一篇好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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