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貞用心給王文龍做事起來,事情辦的不僅快速而且漂亮。
僅僅五天之後陳子貞就派人通知王文龍,馮從愆的秀才功名已經被奪了。
朱元璋以來規定“科舉必由學校”,所謂學校指的是官方的府縣學。隻是有秀才功名並不能參加選拔舉人的鄉試,隻有府縣學中掛了名的秀才才有去考舉人的機會。這種府縣學中的秀才才能叫做生員。
之所以叫做“生”,也是因為生員如同學生一樣還需要不斷的學習完成一些考核。
生員吃著朝廷的補貼讀書,朝廷也會不斷檢查他們的功課,每三年由本省的學官監考,考一次科試,一次歲試,而且還有一種六等黜陟法,將秀才們的考試成績分為六等,前二等的才有機會參加鄉試,三等不能參加鄉試,四等需要打板子懲戒,五等降職逐出官學,六等就直接罷黜了秀才功名。
本屆科試第一場考的就是馮從愆所在的江寧縣學。
陳子貞早就囑咐手下看卷師爺先把馮從愆的卷子挑出來,馮從愆的八股文本來寫的也就一般,拿到卷子後,陳子貞輕而易舉便圈點出一堆毛病,然後“怒氣衝衝”命令馮從愆上前受訓。
考慮到這事情傳到王文龍那裡還要讓他解氣,陳子貞把馮從愆訓了一頓後還讓役吏打了他二十大板,打到馮從愆有出氣沒進氣這才把馮從愆黜了頭巾。
事實上陳子貞這樣做已經夠給麵子了,作為學台,他想要搞馮從愆,其實完全都用不到考試,隻要查他的出勤考績就行。
生員平時在府縣學校中有月課、季考。
朱元璋時期定下此規定的時候科舉之風還不算興盛,私人書院也很少,府縣官學中是真能請來有水平的先生為普通生員上課的。
但二百多年後府縣學校已經成為虛應故事的場所,到這裡上課不夠浪費時間,大多數人都不會來。
但按照當年朱元璋的規定,生員凡是不應月課三次就要予以懲戒,終年不應課的便可黜之。
這些陳腐而未廢止的法條到如今成為學官們用來拿捏生員的工具,如果陳子貞真想找某個秀才的麻煩,用這條規定就可直接奪了人家頭巾,學官們也不願意把這法條給廢除,隻要有這些條款在,秀才們才會害怕討好學官。
……
薛素素家。
王文龍和沈宜修一同到來,薛素素的丫鬟為兩人倒茶時,臉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若不是建陽先生幫了這個大忙,我家小姐這也不知如何能夠從那馮從愆手下走脫呢。”
王文龍笑道:“你這丫頭可不要亂講,馮從愆是因著他為人孟浪、讀書不成被學台大人給奪了頭巾,此事見的是學台大人的慧眼,和我有何關係?”
“是了是了,就是那廝自己讀書不成,還能怪誰去?建陽先生是何等人物?豈是那馮從愆可以攀扯的?”小丫鬟連忙順著王文龍的話頭說。
這時薛素素扯了扯丫鬟的衣袖,說道:“莫要多嘴,你先下去罷。”
她和丫鬟不同,此時看著王文龍夫妻兩人,她心中既高興又害怕。
馮從愆折騰了她這麼久,她連個申訴求告的機會都沒有,而王文龍出手,沒到十天時間馮從愆就被奪了頭巾,王文龍的實力實在是讓她印象深刻。
薛素素雖然出生風塵,也見過壞人惡人,但她過去見的惡人都是那種蠻霸凶狠之輩,還少見讀書人能狠到什麼程度。
薛素素同年的時候雖然經曆過波折,但從被馮從愆買來訓練之後,薛素素其實和外界世界是脫節的。
她對於文人士大夫階級還是有相當幻想的,在此之前她甚至真的相信才子佳人的故事。
戲文中的才子無論受到了什麼冤屈都無所謂,隻要到大結局時才子考中狀元,披紅掛彩的回到家鄉,就能把所有惡勢力鏟除。
然而這時薛素素才發現,在現實中那些才子即使真有考中狀元的能力,得罪了王文龍這種級彆的人物,王文龍動動手指,他們連進京趕考的機會都會被剝奪,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