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建陽了!”
“恭喜王司務!”
徐光啟家門前,徐家眾人在王文龍領旨之後都圍著王文龍道喜。
王平保笑著給王文龍帶來京城的長班以及徐家的仆人放賞,連轎夫廚子也都給了賞錢。
徐光啟一臉高興的對王文龍道:“建陽日後便掌實權了,連孫初陽也得以上京,咱們江南物理社的老友來京城的越來越多了。”
“還未多謝子先幫忙。”王文龍笑道。
汪文言果然靠譜,王文龍和他說了沒幾天,東林黨人便把孫元化也運作當上了官。
孫元化考中過舉人舉子按照大明的規矩直接是可以當官的,於是東林黨兵部給事中直接上書推薦孫元化的火器才能,一番運作之後孫元化授封兵部武庫清吏司八品掌固,此刻文書已往江南去了。
此時徐光啟見到王文龍再獲拔擢,心中也忍不住有些羨慕他的官運。
雖然兵部司務隻是六品官,和王文龍已有的太常寺卿同級,但太常寺卿隻是加銜,毫無實權,兵部司務卻是專門負責督造線膛槍的。
這不,王文龍前腳剛剛受了封賞,後腳兵部的同僚、工部的上官、盔甲廠的主事就都來徐家道賀。
哪怕大家都知道王文龍不會待在京城老實乾活,但是兵部司務的權力太大了。
王文龍負責監督製造線膛槍——盔甲廠造出來的槍王文龍說一句不合格就能打回去,他現在還有權寫折子向朝廷控訴工部和兵部的工作。
這也是為啥東林黨人很想給太子在朝中搞個有實權的部門來做做,不怕官隻怕管,現在王文龍要是有心,說兩句話就能把兵部工部都折騰的上躥下跳。
官職到手之後,王文龍馬上換上六品的常服,先去拜見朱常洛,然後兵部工部兩邊他都去回訪了一遍,接著還拜訪了葉向高等東林大佬。
花費整整兩天時間,王文龍總算把自己這個兵部司務的班子給組好:他手下兩個監督軍器製造的“掌固”分彆是孫元化和另一個東林黨推薦的人材,另外還有若乾文書、匠官,全都被東林黨占了位置。
每個到他手下的東林士子,王文龍都查了一遍:這些被送入他手下東林黨人都是太子一黨,於是王文龍終於放心。
這群太子黨人主要特色就是能忍。哪怕後來出了挺擊案,朱常洛都差點被刺客謀殺了,太子黨的主心骨詹事府,行動依舊相當謹慎。
太子黨要做的最重要事情就是把朱常洛安安穩穩的送上帝位,其他任何人事鬥爭都沒有這件事的潛在利潤大。王文龍讓這群人來幫自己監督線膛槍的生產,他們非但不會搞事,反而還會兢兢業業的把事情乾好,為朱常洛爭取更好的名聲。
第三天一早,王文龍起床後和徐光啟家人一塊吃了飯,然後便到書房等待,他今天要迎接的是熊廷弼。
徐光啟出門上班不久,熊廷弼便上門來了,他已換下官袍,但是九尺多的身高和一張國字臉、三綹長須看起來依舊是威風十足。
“飛百先生,你好。”王文龍高興地出門迎接。
熊廷弼笑著同王文龍見禮之後便拿出兩部書。
一部是他給王文龍帶來的禮物——王守仁批過兩句話的《尚書》,熊廷弼是湖北武昌府江夏縣人,和湖北的麻城學派關係匪淺,他也算是王陽明後學,而且還是地位相當高的那種。當年王守仁在麻城講學之時,留下這種批注的書稿頗多,如今都被麻城學派的文人收藏。
另一部則是他專門拿來讓王文龍簽字留念的作品,王文龍翻開一看就見上麵赫然三個大字《狄公案》。
熊廷弼居然還是個小說愛好者?
熊廷弼也看出了王文龍的疑惑,哈哈笑道:“建陽此書寫作之時我正在保定府擔任推官,當時經手案件便以狄公作為榜樣。”
熊廷弼是審案的推官出身,依靠在保定府做事謹慎公正無私獲得拔卓,才得以升任監察禦史。推官和禦史都是監督機構,按後世的話來說熊廷弼就是走公檢法這一條升遷道路的官員。
“原來如此,”王文龍笑著說,“我寫此書時,純將之當做一部公案小說來寫,其中許多內容荒誕不經,多半貽笑大方了。”
熊廷弼搖頭道:“此書對於推官極有幫助。雖然書中的破案過程離奇了一些,但是狄大人破案講求人證物證相吻合、講求客觀證據的作風實在是值得天下推官借鑒。隻憑狄仁傑破案從不靠拷打犯人一條,就已經勝過過去公案小說多少?當時我看此書就在想,若是官員都能如狄公一般判案,這天下定然風清氣正。”
王文龍知道熊廷弼說的這是實話。
這年頭的治理粗疏,縣一級的地方官既要負責收稅又要負責判案,哪怕真是十年寒窗考上的進士,也不過是脫產讀書了十年而已哪就真能熟知天下事?
許多時候縣官判案子就是靠拷打,屈打成招的情況不知道有多少。
作為一省推官,查看全省的案件卷宗時熊廷弼肯定見過不少因為拷打而做下的冤案。
不過王文龍知道熊廷弼對於狄仁傑這種官員的期待實在太高。《狄公案》的本質是偵探小說,而職業的刑偵人才是伴隨著完善的警察製度出現的,而警察製度本身就要求更高的社會生產力去供養,王文龍覺得他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看到大明出現一個近代化的警察體係。
王文龍請熊廷弼走進徐家,熊廷弼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舉起茶杯就喝,桌上茶點更是一口一個。
王文龍見此動作更像一個武人,主動搭話問道:“聽說飛百有膽知兵,不知你對如今邊防局勢如何看?”
熊廷弼咽下糕點,回答說道:“雲貴、江南都不需擔心,倭寇亦不再能為患,真可憂者,在遼東也!”
王文龍起身取來一份草稿:“這是我前兩日同翰林院孫承宗討論時所用,我們論述的就是女真人在遼東擴張之事。”
熊廷弼取過草稿翻了翻:“聽說孫編修也是知兵的,唉,現在的遼東守局看著一切太平,然而內裡已經蛀空了。朝中看不出這點的還在胡吹太平,看得出的,又往往取中庸之道緘口不言。”
熊廷弼十分憂心,因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和遼東產生關係。
他原本是直隸監察禦史,這是每個省都會有的在當地駐紮的禦史官員,當得好的情況下,要不然是外放地方,要不然是回京升任六部。
而熊廷弼已經回京城幾個月,卻還是掛著禦史的官職,這種情況下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他接下去的官職還是都察院禦史,而且是從中央派遣至各地負責巡視政情的巡按禦史。
巡按禦史官製不高,有時隻有六七品,所帶的隨從也不過是書吏一名、人吏兩名,但卻有“察吏安民”“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特權,屬於皇家特派員。
這幾個月熊廷弼已經獲得萬曆皇帝兩次召見,討論的都是遼東情況,熊廷弼能猜到他接下去的官多半就是巡按遼東。
遼東表麵上歌舞升平,但背地暗流湧動,哪怕是京城之中的萬曆皇帝也能感覺到其中的不正常。熊廷弼知道如果任命下來,他這個小小的七品官就要去遼東闖龍潭虎穴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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