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龍掰下一根手指:“第一,在接下去的五六年之內,努爾哈赤將以赫圖阿拉為中心,進一步的統一女真各部,並且將旗主製度確立下去,做好兵力之上備戰的準備。”
他又縮起第二根手指:“二,當他有了足夠的武力之後,為了能夠合理的調動這些武力,第二步定然就是追求名正言順。作為大明的龍虎將軍,努爾哈赤想要調兵去攻打大明,無論如何是做不到師出有名的,所以當他準備好之後,定然會稱帝建元。”
他畫了畫最後一根豎著的指頭:“第三,建州女真本為我大明的藩屬,努爾哈赤也是我大明的臣子,若他敢擅自稱帝,就是大逆不道,朝廷的討伐必然發生。努爾哈赤不可能等待朝廷大軍攻打建州女真,他必然時刻關心遼東情況,看準時間發布偽檄,在我大軍發動之前搶先宣布反我大明。”
“屆時努爾哈赤一定會在那偽檄文之中大肆挑撥我大明與建州女真之間的仇怨,將自己起兵的原因全部說成是大明對他的虧欠。”
“如果我是努爾哈赤,我一定會在發布檄文之前就做好兵力調動,檄文發布之日,就是建州女真的鐵蹄踏過遼東邊牆之時。通過這一手,努爾哈赤便能把戰爭的開打時間和地點全部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上。”
“如果我估計的沒錯,努爾哈赤可以在五年之內於建州女真內部推行旗主製度,那麼這三步棋全部走完,最多耗時八年。”王文龍縮起最後一根手指,右手握成拳頭,然後將這拳頭狠狠砸在左手掌心:“是以我敢斷言,若對努爾哈赤再不加以節製,八年之後,遼東將有一場大戰!”
王文龍所做的一係列判斷讓崇聖祠裡的人毛骨竦然,因為局勢的緊張已經超乎他們的想象,隻需要八年時間努爾哈赤的騎兵就要踏過邊牆?這準備時間對於大家來說實在太短了。
那錫伯族商人也是目瞪口呆也對建州女真的同化政策有過思考,但是他的思考隻停留在努爾哈赤是一代雄主的層麵,從沒想過努爾哈赤真的有侵吞遼東的野心。
他一番思索,居然發現王文龍說的全是真的,頓時更加愕然。心想自己要趕快回到部落之中,看看努爾哈赤究竟在做什麼。
惶惶大明在周邊民族心中是一個龐然大物,哪怕是女真人內部,也不敢想象他們真的要成立一個政權去和大明對撞。
時間已過中午,會講也已結束,王文龍看向眾人想看看有沒有人提問,但場中卻是一片沉默,所有人都在消化王文龍所說的內容。
隻有一個商人舉手問道:“建陽先生所說都是事實嗎?”
“這是我提前準備好的講稿,”王文龍從袖子中拿出一摞字紙,他拍拍手中的資料道:“這文稿中所提到的所有例子都標注了來源,列位可以自行查證。”
說著王文龍看向衛儒學的教授李韶:“我打算回去就將講稿油印出來,明天送到衛儒學中,大家想要稿子的可以自來領取,屆時還要勞煩李教授監督發放。”
“說什麼勞煩?此事義不容辭。”李韶道。
王文龍點點頭。
……
“建陽先生,建陽先生留步……”王文龍走出崇聖祠時許多書生都追著他想要和他攀談,一個青年文士過關斬將擠到王文龍身邊,道:“我是《寧遠商報》的記者,不知能否把先生今日的會講文稿刊登在商報上?”
王文龍笑問:“你們報紙敢登今日的會講稿子嗎?”
那文士自信的回答道:“敢,我們的報紙是由直隸商人投資的。”
看來這家報紙有山海關那邊的關係,雖然來頭不一定多大,但足以讓他們不怕李成梁了。
“那便登吧,我隻有一個要求,不能篡改我演講稿的意思。隻要能夠同意這條,所有願意刊登今日會講內容的報社都可以登我的稿子。”
此言一出,在場許多人都是眼前一亮,寧遠這地方的讀書人和商人不少,報紙行業也很興旺,今天來聽講的人裡不少都有把王文龍所講的內容寫成報道的心思。有了王文龍這句話,今日的會講內容肯定會快速傳播。
王文龍朗聲說完這句話又對身後的王平保道,“記一下這位朋友的報社地址,明天把演講稿郵印出來記得派人給他們報社送一份。”
王文龍身邊的人實在太多,何可綱想要和他說兩句話都擠不上去,一路被眾人送到學校後門,何可綱和黃惟正翁婿二人才終於來到王文龍身邊。
何可綱問道:“建陽這幾日可得空閒?”
“我這幾日都在寧遠,”王文龍說了一個地址,“我便住在此間,歡迎何鎮撫來吃茶。”
“唉,何必說他日?”黃惟正道:“建陽先生今日可有空閒?我們這就上府叨擾。”
“黃將軍是個快人。”王文龍笑著說,“那便請兩位到我處坐坐,兩位有車沒有?”
何可綱道:“我們是騎馬來的。”
王文龍點點頭,囑咐車夫走的慢些,彆讓兩人跟丟了。
皮島在寧遠也有產業,王文龍居住的宅子就是皮島辦的一個貨場,王文龍來的時候,順便還帶了全套的油印設備。
何可綱和黃惟正走進宅門,就見裡頭亂哄哄的一群文人正卷著袖子印講稿,黃惟正和何可綱都沒有見過油印機,站在一旁看了會兒稀奇,王文龍便在邊上為兩人講解油印的過程。
黃惟正聽著聽著疑惑道:“如何這麼大一股酒味?”
王文龍道:“油墨的成分複雜,含水量不低,在過於寒冷的地方容易結冰,必須要拿燒酒調和,才能保證流動性。”
黃惟正笑道:“原不知印刷之中還有這許多門道。”
一旁的王化貞笑道:“這種摻酒的油墨還是建陽發明的呢,便是油墨中所用的酒精,也是我們自己的作坊生產的。”
古藤堡油墨在中原的冬季會嚴重凝結,甚至無法使用,這也是王文龍到本時空才發現的現象,嘗試了許多方法,最後還是加酒精最有效果。現在他手下的油墨作坊往淮河以北供應的油墨都是摻了酒精的版本,小冰河期的遼東溫度太低了,適應華北的油墨比例放到遼東還會結冰,就隻能再往油墨裡摻酒精。
為此王文龍早在幾年前就讓毛文龍在金山衛籌備了個小小的酒精作坊,專門生產配置油墨所需的高純度酒精。
何可綱是個好酒之人,聞言好奇道:“聞著這酒勁十分撲人,不知摻入墨中的酒是什麼樣子?”
“我讓人拿給你看看。”王文龍轉頭便讓工人舀一勺酒精過來,作為防凍液的酒精有八十多度,根本喝不了,王文龍一個沒攔住黃惟正便蘸了一滴放入口中,頓時被辣的皺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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