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劍,隻是這樣的一刺,卻比他所學過的任何浮雲劍派的劍招都要快!
隻要足夠快的殺死對方,那對方的劍便來不及斬掉自己的頭顱!
然而不知為何,這一劍刺出的刹那,他隻覺渾身上下變得異常冰冷。
陰十娘在他的感知裡就像是變成了潭水之中的一條遊魚,在他的劍尖旁遊了過去。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起來。
他看到錯身而過時,陰十娘帽簷上如瀑垂落的白紗蕩開,內裡是一張並不好看的長臉,但她的眉眼分外的平靜專注,在這一刹那充滿了雍容的氣質。
在接下來的一刹那,他才感到有一股凜冽的霜意進入了自己的咽喉。
無法呼吸,氣力瞬間消失。
手中的劍也瞬間重逾千斤,無法握住。
嗤的一聲輕響。
邱白羽手中的長劍墜落在地,劍刺雪中,劍身抖動不已。
陰十娘退後數步,退到他的身前。
“死在我的手裡,比死在彆人手裡好。”
她看著緩緩垂下雙手的邱白羽,說道。
邱白羽想要點頭,但發現自己做不到,他明白了眼前這個女子是誰,同時也清晰的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了。
“你怎麼知道我還差著七年?”
發現自己能夠發出聲音,邱白羽除了些許不甘之外,卻有了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直覺對方會為他解惑。
“浮雲劍派的劍法著重的是築基,至少要有個十五六年,才能夠真正的打好基礎。”陰十娘看著這名年輕劍師,聲音平靜的說道:“你敢到關外這種地方爭奪軍功,要比邱家的一般子弟要強一些,應該會快個兩三年。”
邱白羽有些茫然,浮雲劍法在對方眼裡隻是一種練好底子的劍法?
“那若是再過七年,我能夠戰勝你麼?”他看著陰十娘,問了這一句,突然又沒有自信,補充道:“若是過了七年,我又學了三叔的浮雲四劍,我能夠戰勝你麼?”
陰十娘搖了搖頭,認真道:“不能,隻是剛剛登堂入室,劍法和劍意,虛虛實實回轉如意的勁道,千錘百煉才能練就。能夠練好那浮雲四劍,也隻是揉了縹緲不定的火候,讓人無法輕易把握真正的殺伐落處。”
邱白羽搖了搖頭。
這些似乎離他太遠,他已經來不及去悟。
“而且劍道成就最看天賦,你的天賦也不夠。”陰十娘對著他輕聲說道:“我十三歲第一次殺人,手也沒有抖。”
邱白羽一愣,他眼前的世界迅速灰白起來,一種無奈的情緒在體內剛剛升騰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往前倒了下去。
陰十娘沒有再看死去的邱白羽,她的目光透過薄紗落在何鳳林身上,“若不是他,死的人應該是你。”
何鳳林臉色陰沉得可怕,但聽著陰十娘的話語,他卻是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死,若在平時,即便看出你是霜劍主人,我也絕對不會懼怕和你比劍,但今日我統領這支隊伍,我便不會輕易以身犯險。”
舒爾翰聽得止不住在心中暗罵。
這唐人有著莫名其妙的驕傲,但也有著突厥人無法理解的無恥。
若是換了突厥人,氣氛都到了這種程度,那不應戰真的就覺得沒臉見人。
“你們這些人是幫我們大唐軍方辦事的,現在卻要和我們為敵?”然而此時,何鳳林卻是反而嗬斥道,“此等行徑,和叛國無異!”
他聲色俱厲,陰十娘卻隻是淡然道:“我等不屬於大唐邊軍,殺人以獲賞金。”
“常年居於陰山,受我大唐蔭庇,吃我大唐粟米,用我大唐錢財,難道你們不是唐人?”何鳳林看著陰十娘,眼中儘是不屑。
陰十娘轉頭就看向陳屠,“你和他說。”
顧留白算是見識過了陰十娘的個性,但舒爾翰和柳暮雨沒有見識過,兩個人都是愣住。
陳屠笑了笑,看著何鳳林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們隻是不想死在這裡。我不知道你們接了誰的命令,但如果你們殺了這兩個人,我們就成了犧牲品。若論為大唐做的事情,我們肯定不比你們少。”
何鳳林冷笑起來,他仰起頭來,緩慢而有力的說道:“個人的生死,和整個大唐的利益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話語讓冥柏坡之中的許多人都呼吸一頓,所有人都聽出了一種慷慨赴死的氣息,所有人都毫不懷疑,這名青袍中年男子和他的部下,曾很多次麵對這樣的抉擇,而且他們毫無例外的選擇將大唐的利益置於自己的生死之上。